”
六月疑惑的盯着黑衣人。
“影堂堂主奎,遵楼主之命保护少主,自少主离开天剑山开始,属下便一直随行在少主左右。”
“你是龙……”
山洞突然晃动起来,洞顶的碎石从上面掉落下来。
六月惊叫道:“糟了,一定是土行孙启动了自毁机关,这里很快就要塌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整座赤炼山都在晃动,他们循着进来时的洞穴向外逃。
六月感觉到从前面涌来一股热浪,心下咯噔一声。他停下来,脸色苍白道:“不要再往前面走了,已经来不及从这里逃出去了,岩浆过来了。”
奎冷静地说道:“我们退回去,也许还有别的出路。”
他们返回之前的山洞,大地摇晃的更厉害,大块大块的碎石从洞顶落下来,山洞里的温度还在升高,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们的脸上流下来,已可以看到外面洞穴里流动的岩浆,用不了不久,岩浆就会淹没外面的洞穴,涌进他们所在的山洞。
六月仰视头顶的洞口说道:“看来我们只能从上面逃出去了。”
洞口距离他们有百丈,四面的石壁光洁如冰,徒手攀爬根本无法爬上去。
“我先上去做梯。”奎冲天跃起,剑戳在石壁上好像刺在坚固的铁板上,石壁丝毫没有破损。奎又试了几次,手中的剑断了,石壁依然如初。
六月飞身跃起,探手摸了一把石壁,落下说道:“没用的,这是千年寒铁,戳不破的。”
奎跪下道:“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少主。”
“这不怪你,有些事并非你我能控制。”六月笑道,“非要说出个理的话,还是我连累了你。”
“少主不可以这么说,保护少主是属下的职责,没能安全的将少主带回去是属下的失职,能陪少主一同死在这里是属下的荣幸。”
六月仰视着洞口说道:“龙天刑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值得吗?”
“少主与楼主相处的久了,便会知道属下为何心甘情愿的跟随楼主。”
“我倒是很好奇,不过现在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
岩浆流进了山洞,他们可以驻足的地方越来越少,还要防备头上落下的石块。
六月在百宝囊里翻找,他明明记得有将它放在囊里。
“少主小心。”
奎突然大喊一声,六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奎扑倒在地下,在他站过的地方落下一块大石。
六月大呼一口气,好险!如果没有奎,他此刻已经成肉饼了。
岩浆离他们越来越近。
六月说道:“我们到石台上去。”
他跳上石台发觉奎没有跟上来,奇怪的转身霍然瞪直了眸子,就见奎的一条腿压在大石下面,殷红的血从石头下面流出,岩浆眼看就流到了奎在的地方。他立即跳下石台,在岩浆流到奎脚边的时候终于撬开了石头。
“骨头裂开了,救治及时还能保住。”
奎气喘道:“少主可以不必救我。”
六月先给奎止了血,草草用布条包扎伤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死定了?”
奎苦笑了一下。
“如果龙天刑在这里,你想他会说什么?”
“楼主会说‘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
六月打好布结,笑了笑,喃喃说道:“他说的对,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我们还有希望,我一定会将你完整的带回去。”
六月将绳子的一头拴在竹蜻蜓下面的钩子上,竹蜻蜓带着绳子向上飞。六月盯着缓缓上升的竹蜻蜓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他从来没有试过这种高度。竹蜻蜓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洞口的阳光太强看不清上面的情况,久久没有动静,他开始变得焦躁,绳子忽又向上升了一段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六月兴奋地叫道:“成功了!成功了!”
奎看着欢天喜地的六月笑了起来,开始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少主另眼相看。
赤炼山山上寸草不生,山下却是水草肥沃。
六月躺在草地上,仰视天上的溪云,喃喃道:“感觉真好!”
他转头看向奎,“你最好坐下,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几天,直到你可以走路。”
他们这么一呆便是一个月。
六月收起晾晒好的鱼干,将装鱼干的袋子系在身上,省着吃,这些鱼干足够他们走出沙漠。
“少主,水已经装好了。”奎拄着树杈打磨的拐杖,拎着四个羊皮水袋一跛一跛的走过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们走出了赤炼山山脉,徒步向中原进发。然而好运却没有关照他们,在经过流沙地时,他们失去了两个水袋和一半的食物,返回中原的路变得更艰辛,更糟糕的是奎的伤口发炎了。
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六月只好用刀割掉奎伤口化脓的腐肉,用剩下不多的盐清洗伤口。
奎咬住拐杖的嘴唇青白干裂,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晚上,奎发起了高烧,六月把能用的东西都裹在了奎的身上,奎依然抖的厉害,最后他连自己也裹上去了。
“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
六月看着燃烧的火苗发呆,没有水,没有食物,能走出沙漠吗?
“月儿醒醒。”
是谁在叫他?
“月儿起来,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
是你吗?
“我在中原等着你,我的月儿,我的妻。”
六月猛然睁开眼睛,夜还在继续,火只剩一堆炭火。他冷的发抖,奎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抖的那么厉害。他起身拾起一旁的干柴,重新生起火,夜就这样在他的发呆中过去了。
奎的情况越来越糟,开始神志不清。六月的肩上搭着绳子,拖着昏迷的奎一步一步向太阳初升的方向跋涉。
“水……水……”
六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回头看奎,他们已经没有水了,也许他可以用尿来代替水。
就这样他们又熬过了两天,到连尿也尿不出来的时候,六月终于到达极限了,沙漠和天空都变成了黑白色,然后黑暗吞着了一切。
023章
龙天刑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在静谧中蛰伏,他翻身下床大步向帐外走。
“楼主才得了空休息,怎么起来了?”端木睿准备回帐休息,意外的看到本该在帐里休息的龙天刑站在帐外凝注着西边的方向若有所思。
龙天刑问道:“奎还没有消息吗?”
端木睿道:“还没有,楼主是在担心少主?”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龙天刑一阵失神,冷冷道,“通知夜夙与徐将军,今夜丑时攻打魔教总坛。”
端木睿吃惊道:“现在攻打魔教风险很大。”
“我亲自带人潜入魔教接应。”
“楼主不可冒险,还是我带人去。”
“不必再多言,你去准备吧!”
端木睿狠叹一声转身走了,他知道龙天刑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
萦绕在心头的焦躁让龙天刑感到无比的不安,他预感到六月出事了。
一群人围着火有说有笑,他们是从西域返回中原的商队。
六月狼吞虎咽的嚼着羊肉,周围的人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里都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一个时辰前他才苏醒,听说他睡了差不多有两天。
六月的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脸正气,他是商队的首领,商队里的人都称呼他孟老板。
六月对孟老板说:“在我昏倒前,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了,只靠着一点黄尿维持。”他不觉得喝尿有什么丢脸的,人到了极限别说尿,粪便也可以吃。
孟老板惊叹道:“你们还活着真是奇迹!”
六月说道:“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所以他活下来了。
孟老板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毅力,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呀!”
六月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嘴,拍拍圆鼓的肚皮说道:“我可没想那么多,功名利禄哪里比得了逍遥自在?”
孟老板笑道:“小兄弟这方年纪便放得下名利,难得呀!”
六月笑笑:“我那兄弟怎么样了?”
孟老板道:“他没有大概,很快就会醒,不过他的腿要躺上个把月。”
六月点点头,转身在自己的百宝囊里鼓弄,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掏出一只竹鸟来。
“还没有谢过孟老板救了我们兄弟,这只竹鸟你留下。如果日后孟老板有什么麻烦就将竹鸟点燃,我定会赶来相助。”
拉动竹鸟的尾巴,竹鸟的嘴巴张开吐出一根引线,这是一种用来联络的工具,点燃引线竹鸟会立刻一飞冲天,发出一种很特别的悦耳叫声。
孟老板推辞了几句收下了竹鸟,他看少年的谈吐不似一般的家族子弟,这竹鸟也是稀奇物,或许日后真的能帮上忙。
奎醒来后,六月交代奎不要在人前叫他少主,就以兄弟相称。
奎是个榆木脑袋,誓死不从,说什么主卑有别,非要称呼少爷。经过这次大难奎彻底抛掉了对六月偏见,对这个年轻的少主心怀敬意,甘愿以命服侍。
六月摆摆手:“拗不过你,少爷就少爷吧!”
几日后,他们随商队终于回到了中原,看到熟悉的城市,六月大大吸了一口空气,深刻的体会到了重生的感觉。在边城六月与孟老板等人辞别,买了一辆旧马车,赶着老马,拉着奎,启程前往在江南的凌月楼。
六月从奎那里得知,龙天刑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偷走了玄冰神功,逼他走是不想他卷入武林的门派争斗。想到那日天剑门瀑布所见,六月依然存有疑惑,那么宋娇娇又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也是为了逼走他,这么做不是多余吗?
到了凌月楼,六月才知道龙天刑去了南疆,楼里只留下一个管事的总管福伯。福伯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做起事雷厉风行。凌月楼上下早就知道他这位少主,少主回楼一众仆人出门迎接,迭声“恭迎少主。”着实让六月吃了一愣,长这么大被一群人当做主子捧还是头一遭,他有些飘飘然了。
福伯恭身道:“少主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少主一路劳累,先回房洗个热水澡舒舒筋骨,老奴这就安排下人为少主准备吃食。”
六月干干道:“不必了,我这就走。”说完转身便走,这么大的排场他可受不起。
福伯道:“少主不是有话要问楼主吗?”
六月陡然定下脚步,转身好奇的瞧着福伯。
福伯笑道:“也不差这一两天,少主不如多留几日,等楼主回来了再走,有些事放在肚子憋得慌。”
瞧着福伯和蔼的笑脸,笑眯眯的眸子,六月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似乎不是他的了,僵直的跟着福伯进了大门。后来他才知道,福伯虽然不会武功却身怀异术,可以操控人的心智;再后来他又知道,在凌月楼里最低等的粗使仆役也有自己的保命功夫。
走进房间六月双眼放光,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珍奇古玩,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福伯说:“这些都是楼主交代的,房间里的东西随少主支配。”
丫鬟奉上崭新的衣物,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颜色。
福伯说:“少主的衣服是楼主亲自挑选的,楼主说您穿白色的好看,所以少主的衣服和楼主用的是同种的料子,也全部都是白色。”
六月正想说换掉,听到福伯这么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如果他不穿这些衣服也许就只能穿自己的皮了。
六月打发了服侍自己的丫鬟,把换下来的旧衣服藏了起来,之后福伯倒是也没有问他旧衣服哪里去了。
六月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面无表情的瞧着树干上缓慢向上爬的蜗牛,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冠照下来。
六月悠悠叹了口气,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他又想自己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见到那人才留下。不久前传来消息,龙天刑十天后就会回到凌月楼,至那之后时间就像树干上爬行的蜗牛令他感到焦躁,他没有勇气面对龙天刑。
夜里,六月悄悄离开了凌月楼,他什么也没有带走,还是来时的那身旧衣服,他笃定拿了凌月楼的东西会倒霉。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被人忽视的墙角里的一张破草席动了动,下面伸出一双穿着破靴子的脚。
六月掀开草席伸了一个懒腰,睡眼惺忪的坐起来,靠着墙根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里有一个会是他今天的衣食父母。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晃晃荡荡的走过来,色迷迷的小眼睛在姑娘的身上溜。六月笑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向着胖子走了过去。
六月跟着胖子,眼角瞄着胖子腰上鼓囊囊的钱袋儿,悄悄探出手,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他陡然一阵怔愣,扭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皓眸,随即又是一瞬间的吃愣,接着虚晃一掌,拔身便逃。
六月逃进又脏又乱的巷子,躲在高高堆起的废物后面偷窥,见追来的宋瑀走开,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出一口气。他没有想到会遇到宋瑀,还被他看到自己偷东西。
“六月?!”宋瑀突然出现在巷子里。
六月愣了一下,起身要逃。
宋瑀叫道:“你不用逃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六月背对着他笑笑:“我骗了你,你不恨我?”
宋瑀道:“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想与你聊聊。”
六月瞧了瞧臭气熏天的脏巷:“在这里?”
……
宋瑀带六月到了城里最好的酒楼。酒楼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年,少年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包袱。
“宋大哥!”少年见到宋瑀开心的奔过来,到了近前见到宋瑀身边的六月,漂亮的脸蛋板了起来:“宋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掉了?”
宋瑀开心地笑道:“君留,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六月,他虚长你几岁……”
“见过六月公子。”君留对六月的态度十分疏离。
六月觉察到君留不喜欢自己,不在意地笑道:“宋大哥哪里认识的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比女子还美。”
“我们是在济南认识……”
“咕噜咕噜……”
六月的脸红了起来,尴尬的搔搔脖子。
宋瑀笑道:“我们边吃边聊吧,咱们有阵子不见了,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三个人进了酒楼,宋瑀点了满满一桌的菜,目光凝视着狼吞虎咽的六月,嘴角衔着温柔的笑容,至始至终没有吃过一口菜,夹起的菜都送到了六月的碗里,对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却视而不见。
君留啪一声撂下筷子,生气道:“宋大哥,人家给你夹了这么多的菜你倒是吃一口呀,看别人吃就能饱了吗?那咱们以后就别吃饭了,反正看也看饱了。”
“是呀宋大哥,你也赶紧吃呀!”六月一边伸筷子,一边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话了端起海碗咕咚咚灌下一碗酒,转身又叫,“小二儿,这酒再来一坛。”
宋瑀啜了一口酒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六月抱起酒坛,拍开上面的封纸,一边咕嘟咕嘟往碗里倒酒,一边说道:“还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酒杯送到嘴边,宋瑀说道:“那不如随我一起云游,等有了打算再做决定。”
六月牛饮一口酒,舒服地呼出一口酒气,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不禁有些茫然。他缓缓道:“就依宋大哥说的。”
024章
六月霍地睁开眼睛,昏暗中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皓眸。
“宋大哥?!”六月松出一口气,放开袖子里勾住袖箭的手指,险些他就伤了他。“深更半夜一声不吭的蹲过来,还以为遇到了山贼。”
宋瑀笑眯眯地看着他,嘘声道:“别吵醒了君留。”火在他的身后烧得很旺,噼里啪啦的作响,“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六月瞧了眼四下黑漆漆的林子。“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好看的!”翻过身目光落在熟睡的君留的脸上,他不禁想到真是个美人儿。
宋瑀没打算就此罢休,他抓住六月的手硬是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身拽着无精打采的六月往林子里走。
六月问宋瑀:“大半夜的不睡觉往林子里跑,吹冷风吗?”
宋瑀不开腔只顾着拖着他往前走。他们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林,宋瑀这才停下来。
“就是这里。”宋瑀笑道。
六月脚下绊了一个踉跄,抬起头的一刹那,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空中挂着新月,湖面上映着淡淡的光,碧波上明亮的星光伸手可及。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简直就像是梦境。
宋瑀握着他的手走的更近,然后伸出手抓住了一团萤光,他在他眼前的小心翼翼的摊开手掌,萤光缓缓地飞出宋瑀的掌心,越飞越高。
宋瑀说道:“它们是生活在清水中的萤,是星光的伴侣。”
六月凝注着努力向上飞动的萤光,温柔地笑道:“不管萤多努力的向上飞,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只能守望镜水中的倒影,直到耗尽相思,油尽灯枯。”
宋瑀顿时一阵怔愣,他第一次看到六月露出受伤的表情,他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
“这些天有六月陪在身边很开心,我想与六月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六月笑道:“宋大哥又在开玩笑了,他日你若是遇到心爱的人,我岂不是成了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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