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六月,我……”
“我们回去吧!”六月突然站起来转身往回路走,“君留醒了见不到我们会害怕的。”
宋瑀叫道:“六月我……”
“宋大哥……”六月停下来,悠悠说道,“如果一只瓶子里早已经装满了水,而拿着它的人又不肯将里面的水倒掉,是没有办法再装进水的。”
看着少年带着淡淡忧伤的背影,宋瑀握紧了拳头不禁一阵苦笑,他缓缓松开抓牢的手,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被卷缩在地上的君留吓了一跳,君留整个人裹在毛毯里瑟瑟发抖,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发出嘤嘤的哭声。
宋瑀急忙跑过去从被子里挖出缩成一团的君留。“君留你怎么了?”
君留扑进他的怀里哽咽:“宋大哥我好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好可怕……”
宋瑀轻轻拍着君留的背,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对,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六月见火烧的差不多了,可夜还长,一旁的柴似乎有些不够,便到林子里又拾了些干枝。填了新柴,火又烧的旺起来,他隔着火光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嘴角扬了扬。
烈日当头晒得人提不起精神。六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仰头看天上火热的太阳,手上的大荷叶根本遮挡不住要命的阳光,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宋瑀转身见六月的五官因为高温挤在了一起,停下来说道:“我们也走了大半天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再上路。”
六月在路边寻了一块阴凉的石头坐下休息,抖着衣襟扇风,四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宋瑀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汗,目光在四下打量。
“宋大哥,喝点水吧!”
“谢谢!”
宋瑀接过君留手上的水袋,扭开盖子想了想又将盖子扭紧了。
“宋大哥又和我客气!”君留嘟着唇,“都说过好多次了,你当我是下人也好,狗也好,总之什么都好,就是别把我当外人,我会伤心的。”
宋瑀揉揉君留的头发,笑道:“因为你是我重要的人,我才会对你说谢谢!”
君留的脸赧红,喜滋滋地咕哝:“我是你重要的人呀!”
宋瑀笑道:“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哦!”
君留一阵怔愣,宋瑀笑笑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君留露出一脸伤心的表情,低低地呢喃:“我只能做你的弟弟吗?”
宋瑀将水袋递给六月:“我还不渴,你先喝吧!”
六月接过水袋,看了眼宋瑀身后的君留:“还不知道你和君留是怎么认识的,他很关心你。”
宋瑀说道:“我是在青楼遇到君留的,当时我正在找人,他一身血的冲过来拉着我救他,样子十分狼狈,我给了老鸨一些银子给他赎了身,他一直跟着我不肯走,我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如今“南风”盛行,像君留这种漂亮的男孩儿会出现在青楼不奇怪。六月又看了眼君留,扭开水袋的盖子,仰起头喝水……啪,手上的水袋被人夺了去,狠狠地摔在地下,他诧异的看向站在面前的君留。
宋瑀吃惊地厉声道:“君留你这是做什么?”
君留坦然道:“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有一只蜘蛛爬进了水袋,六月公子还是不要喝这水了,万一那是有毒的蜘蛛可就糟了。”
宋瑀责怪道:“就算如此也不可以突然动手,你到前面去取些水。”
六月道:“宋大哥你别总是让君留做这做那的,前面的水源离这里不近,君留人小腿短走的慢,还是我去吧!”
六月屁股才离了石头,宋瑀便开口说道:“你留下我去,君留不要再欺负六月,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反省就反省。”君留不服气的蹲在树根,拿着小木棍乱捅。
瞧着宋瑀进了林子,六月跳下石头走到君留的背后问道:“你喜欢宋大哥?”
君留横道:“管你什么事?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六月笑道:“你做这么多就是在吃我这个莫须有的醋呀?”
君留赧然道:“什么叫莫须有?你若是不喜欢宋大哥,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和宋大哥偷偷溜到林子里去?孤男寡男的能做什么好事。”
六月干咳了两声:“我和宋大哥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小屁孩才多大就懂这些,满脑子竟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君留不甘心地咬牙道:“你出现之前宋大哥虽然总是会对我温柔的笑,但是从来没有开心的笑过,你说对宋大哥不是那种喜欢我暂且信了,可是宋大哥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六月苦笑,这话不假,宋瑀对他的感情的确谁都看得出来,只有他看不出来。“为什么不告诉宋大哥你喜欢他?”
君留阴翳的垂下头,很小声地说:“我怕他会讨厌我。”
六月看着沮丧的君留,他想说喜欢就该厚着脸皮去追求,可转念又想这么做也许会让两个人都很尴尬,君留还小,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现在若是捅破了这层纸,结局他们可能会就此相忘江湖,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晚些时候他们进了城,一个不大的小镇,五脏倒是俱全。他们在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三人同住的房间,付了定钱,便在大堂里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用饭。也许是还没有到吃饭的时辰,客栈里的人并不多,零星的坐了四五桌,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六月拨着瓜子,听着身后的那桌食客所聊。
“听说魔教勾结外戚朝廷才会派兵围剿,足足打了两天朝廷的官兵才攻下魔教总坛,魔教教主带着残余的教众躲进大山里不敢出来。”
“你这消息早就过时了,前几天陪我那婆娘回门,路上我可是听说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你们听说过凌月楼没有?”
六月闻听那人提到凌月楼,目光抖了一下。
那人嘿嘿笑道:“现在江湖上可是传开了,凌月楼主的夫人是个男人。”
六月霍然一震,一阵晃神。
宋瑀也听到了那食客的话,开口说道:“不如我们先回房,我叫小二儿把饭菜送到房间。”
六月冷冷道:“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宋瑀不再多话,低下头喝酒。
“消息是从凌月楼传出来的不会假,那男的厚着脸皮缠上凌月楼主,硬是把人家一对恩爱鸳鸯给拆散了,听说还是个丑八怪。”
“我看他八成是少了那玩意,碰不得女人只能找男人,好不容碰到一个好的就死巴着不放。”
“我看他就是一个太监,男人怎会这么不要脸。”
六月攥紧拳头,骨头咯咯作响。身后的几个人大笑起来,他霍地长身而起,转身揪起一人便是狠狠的一顿拳头,打得那人满脸是血,同桌的几个食客大惊,一人跳起来伸拳便往六月的面门招呼,六月抓起脚边的凳子狠劲地朝那人的头砸下去。
余下二人见同桌的二人被打的满脸是血,趴在地上抽搐,鬼叫一声转身便往外逃。六月见二人逃走,抓起桌上的筷子朝二人扔了过去,那二人惨叫一声,扑通扑通两声趴在了地下,竹子做的筷子像两根铁钉,深深的嵌进二人大腿的肉里。
那二人迭声哀嚎:“小爷爷饶命呀!饶命呀!”
“你们给我听着,若是让我再听到今天的话,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哼!”六月拂袖出了客栈。
宋瑀急忙追了出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却找不到六月的影子。
“宋大哥你要去哪里?”君留拉着宋瑀的袖子定定的看着他,眸子里泛着水光,“你不能丢下我。”
“少主您不能进去,楼主现在不方便见您。”福伯带着两个护院拦在龙天刑的卧房外,福伯冲六月身后的下人吩咐道,“你们还不赶紧服侍少主回房休息。”
“都给我站住。”六月冲一干下人发狠道,“你们谁敢上来我就废了他的腿。”
福伯语重心长道:“少主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这是楼主的命令,您还是先回房吧!”
蓦然一阵恍惚,他仿佛与周围的空间隔绝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毫无一丝声音,只有福伯空灵的声音在耳边飘,越来越困顿。猛然间他想起不对,一掌冲福伯打了过去。
福伯大吃一惊,他本就不懂武功,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蹬蹬连退几步摔到两个护院的身上,登时喷出一口血。
六月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息间穿越了时空,又在几弹指后回到了本该在的地方。他抬脚冲进龙天刑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清冷,床上的白纱帐垂着,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的身影。
六月冲过去一把掀开纱帐,揪起龙天刑的衣襟大吼道:“王八蛋,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厚脸皮,谁不要脸的缠着你了?别给我装死,你说话呀!”
福伯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进了屋,见六月揪着龙天刑的衣服猛遥,忙道:“少主您别晃了,就算您用刀刺,楼主也不会醒。”
六月冷冷道:“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福伯道:“老奴怎敢欺骗少主!”
“哼!你是龙天刑的奴才,他要你欺你不敢不欺。”
“少主冤枉老奴了,楼主他……”
“少废话,我现在就开了他的膛,破了他的肚,看他还装不装得下去。”
六月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扯开龙天刑的衣服,举起匕首似乎是真的要将龙天刑开膛破肚。
福伯急道:“老奴没有说谎,楼主却是中了奇毒才会昏迷不醒。”
六月道:“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你。”
“他没有说谎,龙天刑的确是中了毒。”夜夙慢条斯理的走进来,“依龙天刑的为人绝不会使出这种拙劣的手段。”
六月冷冷道:“你是何人?”
夜夙道:“你先将刀放下,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片刻后,六月得知站在面前的便是魔教教主,而龙天刑所中的正是南疆特有的蛊毒,二话不说刀子直接架到了夜夙的脖子上。
“你马上给他解毒。”
夜夙道:“我也想为他解了毒,可睡蛊不能以外力来解,我只能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蛊虫,能不能解开睡蛊要看他自己,我也无能为力。”
六月狠道:“既然你解不了毒,留着你没用,你去死好了。”
“少主且慢。”福伯吁吁喘息道,“夜公子是楼主的朋友,少主不能杀他。”
六月冷冷道:“龙天刑为他中毒,如今毒无可解,他便要给龙天刑陪葬。”
夜夙道:“楼主为我以身涉险才会如此,少主尽管动手,我夜夙没有怨言。”
“住手。”就在刀子割下去的一刹那,韩箫突然冲进来推开了架在夜夙脖子上的匕首,一脸坚决的挡在夜夙的身前,“在我大仇得报之前,谁也不能杀他。”
六月怒视韩箫半晌,转身怒道:“你们都出去。”
025章
六月坐在龙天刑的身上,冷冷地说:“你以为找几个人来演戏,我就会上当吗?”注视着龙天刑的脸,匕首缓缓在龙天刑的胸口割开长长的血口。
血珠循着刀尖滴落在龙天刑刀削般的脸颊上,“如果这张脸被割花了,你猜宋娇娇还会不会喜欢你?我们来试试好不好,爹!”
六月冷冷地笑,握住刀柄的手却在发抖,咚一声,刀子掉在了床上。他空洞的眼神看着虚空出神,喃喃地说:“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好,你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多少麻烦吗?明明你是我爹嘛,却总是对我做些奇怪的事,弄得我心乱如麻。听到你出事的消息,胸口就像中了一箭,看到你和宋娇娇在一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还会痛的要命,娘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她还系着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睡着了,所有的烦恼也都没有了。”
六月缓缓看向龙天刑安详的面容,小心翼翼的抬起双手,轻轻地抚摸龙天刑冷冰冰的脸颊,他缓缓地俯下身,轻轻地呢喃道,“为什么你要是我爹?”
他吻了他,第一次主动吻了这个他该叫爹的男人。
龙天刑的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手臂缓缓地抬起拥住了六月。
六月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龙天刑,失声叫道:“你骗我。”
龙天刑虚弱地苦笑道:“我没有骗你,是你将我从迷失中带了回来。”他温柔的眼睛里带着淡淡忧伤和无比的心疼,“没有想到,我的感情会让你烦恼。”
六月别开头,龙天刑的眼睛会让他的心跳变得不正常。“你是我爹,爹突然说喜欢儿子,任谁都会烦恼。”
龙天刑笑道:“被束缚的爱,不是真爱。”
六月沉吟道:“娘怎么办?”
龙天刑轻轻搬过他的脸:“为什么你要如此在意她?”
六月一把拍开龙天刑的手,叫道:“她是我娘,和你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他哭了,眼泪掉在龙天刑的伤口上,“我想了她十七年,盼了十七年,就为能和娘一起生活,如果她知道我对你怀着这种不该有的心情,一定会伤心,我不想失去她……可我也不想失去你。”
龙天刑忧伤地问道:“月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六月低低的垂着头,缓缓地说道:“我要你娶娘。”
龙天刑说道:“你要明白,我无法回应你娘的感情,她会在高耸的宫墙内孤独终老,这样你也愿意吗?你又曾问过你娘可愿意?月儿,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臆想便可以决定,你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唐突的决定会让好意变质而伤了别人。”
六月沉默了,也许龙天刑说的对,他不该这么唐突的做决定。
“你是什么人?”就在这时宋娇娇带着丫鬟闯了进来,她一把抽出手上的短剑箭步冲六月刺了过来。
六月登时一愣,转头剑已经到了近前,他直直的盯着剑尖竟忘了要躲闪,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上一刻他还在失神,下一刻泛着寒光的利剑就刺了过来。剑在他的胸口一毫的地方停了下来,龙天刑抓住了剑,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龙天刑雪白的衣袍上,仿佛雪中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龙大哥?!”宋娇娇吃惊地叫道。
龙天刑冷冷道:“谁允许你进来?”
“这些天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宋娇娇柔声说,转身冲身后的丫鬟喝道,“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大夫来。”
丫鬟慌手慌脚的跑了出去。
六月冷冷笑道:“楼主的戏演的真好,我差点就相信你了,别忘了我说过的话,除了娘,你娶一个我就杀一个。”话毕,他跳下床榻,匆匆大步而去。
“月儿……”
“龙大哥你醒了我真高兴,这些天人家担心死你了。”
六月顿了一下,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房间,险些撞倒走到门口的福伯。
跟在福伯身后背着药箱的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接住福伯笑道:“哎呦,我说您老的身子骨可真抗操,之前受了伤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又险些被撞到,还能这般的生龙活虎真是羡煞旁人呀!”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总之每个人都听到了。
“花大夫这是羡慕老夫?”福伯抖抖袍子抬脚进了屋,看到房里的宋娇娇这才明白,心道,“少主怕是吃味了,才会怒冲冲的离开。”
花绝笑眯眯地走上前查看龙天刑的伤势。
龙天刑冷冷道:“七福你立刻传书宋盟主将宋小姐接回去。”
宋娇娇讶然道:“我不走,我要留下照顾你。”
“把她带出去,命人守着,不许她走出房门半步。”
“是,宋小姐请。”
“龙天刑你太绝情了,我恨你。”宋娇娇歇斯底里的大吼,一把推开福伯羞愤的冲了出去。
龙天刑说道:“叫人看紧宋娇娇,传奎过来。”
福伯恭身道:“老奴这就去。”
闹腾了一时,房里终于清静了下来。
花绝笑眯眯地说道:“楼主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弄了一身的伤,还是不睡的好。”
龙天刑说道:“我真讨厌你这张笑嘻嘻的嘴脸。”
花绝道:“不是我喜欢笑,谁叫一出娘胎我就是这么一张脸呢?楼主不喜欢大可不看便是。”
龙天刑笑道:“你这次出来皇兄没有拦你?”
花绝气道:“别和我提他,想起他我就气。”
龙天刑道:“他是太子,接受他时你就该有觉悟。”
花绝说道:“就是有觉悟才不想留在他身边。”
龙天刑问道:“你舍得?”
“为何舍不得?”花绝顿了下,“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无聊吗?”
龙天刑说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皇兄现在应该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花绝愣了一下,转身收拾起药箱,背起药箱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突然想起下个月杭州有一个医术交流大会,我现在必须要走了,那个混蛋来了你就告诉他我走了,不用找我了,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龙天刑笑笑,如果真的不愿回去,为何还要告诉他会去杭州?
晚些时候龙天刑才处理完多日积攒下来的事务,在屋顶找到了抱着酒坛对月独斟的六月。
六月睨了眼龙天行,抱起酒坛喝了一口酒,醋味甚浓的说道:“良辰美景,你不是该去陪着你的心上人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龙天刑说道:“我与宋娇娇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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