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两天都吃什么了？”说着李骕进了厨房。那天炖的汤还留了一大半，放在厨台上。拉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没动。李骕顿时火就上来了。关上冰箱门，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他都不肯定这几天林小湾有没有睡觉。李骕进客厅，拉着他的手，林小湾看看他，“一起去买菜。”
这次过来，林小湾比他离开时还要消沉，半天也不见开口说一句话。李骕牵着他的手，在超市里转悠了几圈，买了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李骕做什么都让他陪着，没事就逼他说话。
准备做一个蛋炒饭，这两天他在家练习了许多次，浪费了一打鸡蛋，总算能作出点样子。
林小湾呆在一旁看着。
李骕打了几个鸡蛋搅匀，先煮熟了虾仁、玉米，然后将蛋液放进去，再将白饭放进去，混在一起炒热。
完全和先前的生疏截然不同。
“喜不喜欢吃葱？”李骕问。
“喜欢。”
“蒜呢？”
“要不要加点香菜？”
“都可以。”林小湾。
李骕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容易养活。”
饭出锅。两人围着桌子，一人一碟子，用勺子舀着吃。
“味道怎么样？”投入了大量努力的李骕期待的问。
“很好吃。”这是真心话。林小湾觉得比自己做的蛋炒饭好吃多了。
李骕抢走了他手中的勺子，“来，我喂你。”
林小湾顿了顿，“我可以自己吃。”
“这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没看出我是在惩罚你吗。下次还这样，嘴对嘴喂你吃！”
林小湾脸红了。
“张嘴。”李骕勺子到他嘴边，林小湾红着脸张嘴吃了，一勺一勺。本来一点胃口也无，现在硬是将一碟子炒饭被逼着吃光光。
李骕伸手摸走他嘴角的饭粒，看着他身上那件两天前穿的衣服，“这两天，你洗澡了没？是不是都臭了？”
“这都多少天了，从医院住院算起，你是不是舍不得身上的细菌。再这么下去，跳蚤都被你孵化出来了。”
不得不说，李骕训斥人也继承了他老妈的风格，林小湾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吃完饭，就钻进洗手间、洗澡去了。
“别碰到伤口了。”李骕在后面告诫。
出来，就看见李骕坐在沙发上对着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放着纱布、消炎止疼的药膏。林小湾湿着头发，穿着卡通睡衣出来。看着李骕，却只原地站着，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李骕注意到他，说了一句，“过来。”
林小湾走过去。李骕用毛毯包住他，让他盘腿坐在怀里，从后面抱着他，顿时周身都是李骕的气息，后背靠着很温暖，林小湾眼睛一阵发酸，想把脑袋靠在他身上，想侧过头去吻他，可是只是低着头什么都没做。李骕抓着他的手腕，帮他换药、重新缠上沙布。
弄完之后，将药膏放到矮柜上，抱着林小湾，吻了吻他的侧脸，林小湾侧过身子，慢慢地靠在他身上。
“刚刚你站在那儿，都不肯过来。”
“可是那副表情明明是在说，李骕，抱抱我、亲亲我…看着真让人觉得心疼。”
林小湾眼睛里眼泪闪烁。闭上眼睛，那种伤心的神色又浮现出来了。
李骕听到他说，“我就是觉得没意思…做什么都没意思…”
“林小湾，这一次我是不是把你伤透了？”李骕觉得自己简直明知故问。
林小湾嘴唇抿了抿，最终开口说道，“不…以前我总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可是从来没为你着想过，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只凭着自己的意愿一味的缠着你…”
他从李骕怀里挣脱，坐起身来，李骕看着他一脸平淡与伤心，“明明知道这是一条绝路，却总是利用你对我的感情、对我的愧疚，逼迫着你跟着我一起走；明明你可以去过一个正常的人生，却总是被我不计后果地拉上这条绝路，逼迫你放弃正常的人生，逼迫你选择我，逼迫你跟我一样…当一个处处受人歧视的同性恋…甚至想逼迫你不顾阿姨的意愿与痛苦，和我在一起…”
“如果我真喜欢你，就不会让你众叛亲离，不会让你这么艰难痛苦的选择。会让你去过正常的人生，在那个世界生老病死、妻贤子孝地过完一生…”
“还有，即使是现在，明明知道你对我心存愧疚，因为我把性命都搭上了，才换回来你的回头，可我依然舍不得放手…”
“我竟然心里暗暗庆幸死过这么一次，否则我会永远失去你…”
林小湾眼睛里蒙上一层迷蒙，却没有流出眼泪来，脸上只透着一种伤心绝望。他伸手摸了摸李骕的脸，李骕神色冷峻、嘴唇紧抿地等他说下去，“我想明白了…”
“你不必这样…不必愧疚也不用担心…我说了，我不是真的想寻死，以后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妈说喜欢一个人总没错，但是不能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这次…我放手了…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李骕听得瞳孔都放大了。空气凝滞片刻。林小湾衣服突然被揪住，一股猛力按住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翻倒在沙发上，脑袋也撞在沙发上。
“老子要你想明白个屁！”
李骕粗鲁地抓着他衣服领口，林小湾看到他一脸狠戾暴怒。李骕居高临下质问他，“你长进了啊！”
“这是要和我保持距离，还是要甩了我呀！”
“林小湾，我是你不该喜欢的人吗？”
“他奶奶的，谁一天到晚闲得蛋疼，对你愧疚！”
“以前做的操蛋事，以后照做！老子就欺负你怎么着！你人都是老子的，老子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以前攥着老子的手甩都甩不掉，现在轮到我抓着你的手了，他妈的，你一夜之间想明白了！”
“林小湾，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门都没有！”
林小湾愣了几秒，神色震惊又悲戚，伸手抓着李骕。如果不是之前说过再也不打他了，林小湾真怀疑他会往自己身上揍上一顿。可是他看到李骕眼眶都红了。
“是你推开我的！”
“即使缠着你又怎么样，我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你迟早还是会推开我的！等你对我厌烦的时候，等你妈妈发现我们之间关系的时候，等你要结婚、要生孩子的时候…”
“这次我扛过去了，下次就扛不过去了！”
李骕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看着泪眼模糊、神色悲戚又隐忍、唇齿都在哆嗦的林小湾，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伸手抱住他、狠狠糅在怀里，“林小湾，你给我闭嘴！”
“你扛不过去的时候，我帮你扛。天崩地裂我先帮你撑着。”
“地狱黄泉，要去也是我先去！”
林小湾愣了愣，眼泪决堤似的肆无忌惮地流出来，抓着李骕的手用力地抱住他。
唇齿哆嗦得语音破碎，“我就想…你…好好的…”
李骕摸着他的背，
“林小湾，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最坏也不过如此。”李骕说着，闭了闭眼睛，那种挫骨刀削的凛冽疼痛又从骨子里慢慢溢出来，遍布全身。
“最坏也坏不过进到你房间，看到你孤伶伶躺在床上，身体一点点变冷，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李骕手臂收紧了。
“我的余生都要活在这莫大的运气里，谁也别想夺走。连你也不行。明白么。”
李骕抱着他，抱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都慢慢平静下来，李骕才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串天蓝色的佛珠手链。摸着他的那只被纱布缠着的伤痕累累的手腕，给他戴上。
“我都没送过礼物给你。”
“这是前天除夕晚上，去寺庙里求的。还记得吗，就是我们以前除夕去祈福的那家寺庙。”
“总共一百零八颗，”
“保佑林小湾以后都平平顺顺、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活在李骕的生命里。”
平静的语调里是从未有的某种艰涩、隐忍的情绪，李骕捧着他的手，吻着他的手心。
李骕的举止，让林小湾呼吸都忘了，终于有什么东西决堤了，冲破心脏，伸着手、抱着李骕，一直流泪、一直哭。
27“…以后把小湾交给我吧…”
天色暗下去的时候，李骕才终于去厨房炒了一碟子炒饭，出来就看到林小湾正抱着杯子在喝水，李骕不禁就想笑。
“能不渴么，体内的水分都被你哭完了。”李骕。
“别人都是节食减肥，你倒好，哭一哭，体重就减几斤。”
脸都哭肿了的林小湾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在他后面。坐到沙发上。拿着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吃。
林小湾鼓着脸噘着饭粒。整个人就缠在李骕身上、跨坐着。看着手腕上的绿松石，每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上都流溢着淡淡的蜘蛛网痕，每一颗上的网痕都不一样，就像每一颗珠子代表的寓意都不相同。网痕图案很诡异，像极了错综复杂、解不开的命运肌理。佛珠正好可以用来遮住他日后手腕上斑驳的伤痕。
李骕端着碟子，喂过去的炒饭差点洒出来，“还要不要吃饭了？”
林小湾抬起头吃了送过来的饭，抱着他，“你今天别回去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偷情似的。”
“我们本来就是。”林小湾。
李骕将吃了一大半的碟子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抱着林小湾，揉着他的头发，“我爸妈在走亲戚，四五天是回不来的。更何况看到你这个样子，想回去也放心不了。”李骕想到自己没带衣服，至少应该带条内裤的。
“你以前都没有现在一半烦人！”
说着，偏过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林小湾有些不好意思地蹭着他脖子，“我以后会更烦人，怎么办？”
“烦就烦呗，都被你烦了这么多年了。”
林小湾咧嘴笑笑，想到什么，赶紧伸手拉过李骕的手臂去勒他的衣袖，李骕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想抽回来，但是衣袖勒上去，露出的手臂皮肤上一大片烫伤，学做炒饭时，被油溅到的，李骕当时差点把整个锅都给扔了。可是林小湾为什么又会知道？
“果真是这样…”林小湾看着他手臂上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涂烫伤药没？”
李骕盯着他看了一会，抬起他的下巴，“你当初给我做便当，也是弄成这副样子？”
林小湾愣了愣，低下眼睑，“没，你比我严重多了。”
“我看家里有没有药。”
李骕一把拉住他，又把他拉在怀里，“抹点酒精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小湾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你在家里做饭，阿姨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他们家现在气氛诡异着呢，“我妈到现在都没跟我爸说过几句话，他们倒是争相讨好我来着。哪管我在厨房干什么。有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他们干脆不离婚算了。”
李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滋味。林小湾看着他，动了动嘴唇。
又听到李骕继续说道，
“明天有空带我去梅姨的墓地，我们一起去看看。”
怀里的身体一顿，林小湾心里一阵莫名发凉，没有出声。
李骕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林小湾松开他，眼神认真。
“关于我妈妈，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还记得上次晚上我去找你吗。”
李骕点点头，想起那时要和林小湾不再见面的操蛋的自己。
“那天去找你之前，我妈跟我说了很多话。事后回想，全是遗言。”林小湾又靠回他肩上。
“我妈是吃安眠药…死的。那个时候是胰腺癌晚期。”
“她没告诉任何人。一直在吃药。疼起来就吃医生开的止疼药。”
“止疼药…吃了就躺在床上躺好几天。全身没有力气，只有意识是半清醒的。”
“…那个时候，我妈一直在吃止疼药…”林小湾停顿片刻。
“而你们家又有我们家的钥匙…”
李骕被什么东西尖锐地刺了一下。心里一阵发冷。
“李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骕抱着他的手一下攥紧了，咬牙切齿，“那个…畜生！”
林小湾立刻伸手蒙上了他的嘴，“就是这样，才不想告诉你！”
“我妈说，每个人都有一次做错事情被原谅的机会。”
“只是我…不想让我妈再被人误会…那样我妈太可怜了…”
说着说着，林小湾眼泪就出来了。
李骕想到以前自己做的浑事，“我对不起…梅姨。”他更对不起林小湾。
“…我妈死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像小女孩的手…”林小湾触动了最伤心的那根弦，眼泪噗噗地流出来了。
李骕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背。
情绪平复些后，林小湾抓着他说，“你别跟阿姨说。我只想让你知道。”
“好，”李骕吻他，“我不告诉。”
两人亲着抱着，累了，便抱着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从公寓出来。李骕骑着那辆自行车，载着林小湾去郊外的墓地。买了鞭子、蜡烛、纸钱、佛香。途中路过一个花店，又买了一把雏菊。“我妈喜欢花。”林小湾。
到了墓地，放了鞭子。林小湾烧着纸钱，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李骕看着墓碑上刻着的林梅仙之墓还有梅姨生前的黑白照片，跪在地上。也烧了纸钱，拉着林小湾跪在一边。用杯子装了两杯水放在墓碑前。
“梅姨，以后把小湾交给我吧。我保他一世安稳喜乐。”
林小湾吃惊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出声。李骕将杯里的水倒到地上。
墓碑上梅姨的黑白照片看着他们两个，依旧笑靥如春、期然默许。
回去的路上，林小湾抓着他的背，一路上没说话。两人从超市买了一些菜、还有生活用品，回到家。这一次，是林小湾煮饭。因为不想整天都吃炒饭了。
两个人其实吃不了多少，林小湾在厨房却张罗了半天。
李骕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略有所思，“在墓园的时候，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做那些梦。”
林小湾没听明白他说的话。他一下厨，就处于手忙脚乱、略带紧张的状态，生怕哪个环节出错。
李骕走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腰，“也许是梅姨冥冥之中把你交给了我”。
林小湾有些严肃地看着冒热气的蒸鱼，筷子夹着鱼肉吹了吹就往他嘴里塞，“熟了吗？”
“熟了…”
摆上桌，四五个菜，菜式丰富。李骕一一尝了。
“味道怎么样？”林小湾。
“比我好多了。但比起我老妈还差一大截。”
“你的厨艺，怎么从初中给我做便当那会起…就没见有什么长进。”
“你怎么就没从岳母大人那儿传承些手艺？”
林小湾反应迟钝地想了半天他口中的岳母大人是谁。气馁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没从阿姨那传承到手艺。我妈跟我一个水平。”
“要传承我妈手艺的，怎么会是我，是我媳妇才对。”李骕。
林小湾一听到他说媳妇，就想到他那天说以后要结婚生子。
“下次我看我妈怎么做的，问到了秘诀再偷偷告诉你。”李骕凑到他耳边，“这样好不好，媳妇。”说完，便亲了一下。
林小湾被调戏得满面绯红，“好。”
28“真想永远这样。”
本来带来手提是怕林小湾无聊，一起打发时间的，可现在一点也不想看那些乱糟糟的电影电视剧。李骕发觉这样抱着林小湾，两人躺在沙发里，盖着毛毯，什么话也不说，就十分惬意。唯一不好的是，两人亲亲抱抱的，容易擦枪走火。
林小湾觉得李骕就像春天三月的阳光一样，被抱着身体里就有一股暖流徜徉。
李骕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带几件衣服来的。”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你家拿。”
李骕摸摸他的脸，片刻后才道，“不能让我妈看到你。至少现在不可以。”虽然知道他老妈不在家，但也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李骕潜意识里就想把他老妈和林小湾分割开，现在绝不是碰面的时候。
李骕见他眼中失落，“笨蛋。我还未成年呢。就算是个女孩儿，我妈也不会同意！”
“我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你要是女孩儿，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儿，我妈以前就不会把你和我关在一个房间里了；你要是个女孩儿，我也不敢揍你；还有…你要是女孩儿，现在早就被我弄到怀孕，满城风雨了。”
林小湾脸微微一红，“可是，我还是觉得女孩儿好。女孩儿首先就有身体优势，还有传承接代的优势，少年时不在一起，成年后就可以了，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李骕听完，捡了重点，“什么叫做身体优势？”
“前凸后翘，怀孕生子，算不算身体优势？”
“哎呦，怎么办，这些你都没有？”
“只能缠着你了。”
李骕笑了，“我就喜欢你缠着我。”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多不少、一分不差。”
“你什么都没有，可我觉得你比女孩儿还勾人。”
林小湾扬起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我想缠着你、缠一辈子。”
李骕低头吻他，“说话算数。”
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亮。李骕觉得腹部底下，胀得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