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晓得才不放心,龙天刑可没那么容易对付,还没有人得罪他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二爹放心,我有分寸。”
闻言,水清廉气道:“你那分寸是给狗吃的。”
六月朝天翻白眼,犟道:“就算给狗吃的,也是分寸不是?”
水清廉懒得和他斗嘴,耳朵蓦然动了动,说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他一头钻进竹林,纵身跳上院墙,回头看了眼六月,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让他吃点苦头也好。水清廉无奈叹了口气,“哎!真是叫人操心的娃儿。”转身而去。
六月睨了眼正走来的人,眉目俊朗,淡蓝色的锦袍玉带,世家公子打扮,收了目光,他不紧不慢地甩着竹枝,朝院子的另一头的走,佯装没看到那人。
宋瑀在屋子里觉得闷,于是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没想到会见到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他犹豫一下,禁不住还是追了上去,宴席上瞬间的四目相触,那双眸子便烙印在了心上,恍惚间他对她一见钟情。想到她已是有夫之妇,不该妄想,却也无论如何放不下对她的思慕。
“夫人怎么独自在这偏僻的院子?”
六月瞧了瞧四下,装傻充愣道:“你是在叫我吗?”
宋瑀笑道:“正是。”
“不要叫我夫人了,别扭死了。”六月走到水池旁的假山,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双手戳着下巴瞧着墙外的杨柳阴阴,“叫我六月就行了。”这个夫人还不就是一个摆设,没错就是一个摆设。
“六月,可是六月雪之意?六月开花,远看如银装素裹,犹如六月飘雪,雅洁可爱,这名倒是和六月很配。”
“名字是我娘取的,不知什么意思。”六月闷闷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三个爹娘也不曾提过,唯一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名字是亲娘取的。他扭头板起脸看着宋瑀问,“我可爱吗?”最讨厌别人说他可爱,明明就是男儿,总是被人当做小姑娘看,着实叫他郁闷。
宋瑀见六月不悦,转了话锋说道:“在下宋瑀,如果不嫌弃可以叫宋大哥。”
六月扭头打量宋瑀,原来他就是武林盟主宋靖雄的儿子,天剑门的少主,清俊儒雅不似他那老子般威风。他拍拍身边道:“宋大哥坐,仰头说话很累的。”若是攀上了武林盟的关系,还愁没有银子吗?
宋瑀坐下,问道:“六月可否向为兄讲一讲,你与楼主是如何相识?”他未问席上一瞥她是否记得自己,怕是问了也是失望。
六月想了想说道:“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讲于宋大哥听。”
宋瑀是个通透之人,也不再多问,笑道:“六月喜爱什么?”
六月表情认真地说道:“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
宋瑀愣了一下,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为兄便送六月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
六月的脸红了起来,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喜欢银子?”
他从出娘胎起便四处流浪,最渴望的是有一个安定的窝,等存够了银子,便置办房产田地,娶上几房妻妾,想到有人等着自己回家,心里便暖烘烘的。六月不由得想的出神,望着一碧如洗的天际发起呆。
宋瑀凝视着发呆的六月,突然很想抱紧她,呵护她,不由自主的向她伸出了手……六月霍然站了起来,他猛地僵直,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我该回去了。”现在庄里的人一定找他找疯了。
“为兄送你。”
“不必……”六月开口转身,蓦然惊讶道,“龙天刑!”
“你要叫我夫君。”
竹林外白衣翩然,不知何时,龙天刑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宋瑀抱拳道:“楼主。”论武功,他虽不敢自认为武林翘楚,但也不是泛泛之辈,竟未觉察到龙天刑的出现,听闻龙天刑武功极高,从未想过竟如此之高,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龙天刑没有理会宋瑀,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六月。
六月低着头挑眼看了眼龙天刑,嘴上羞怯地叫道:“夫君。”心下将龙天刑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龙天刑向他伸出手,以命令的口气道:“过来。”
宋瑀看着六月怯生生的走向龙天刑,心里不是滋味,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六月踌躇了一下,抬手放进了龙天刑的掌心,随即惊呼一声,被龙天刑带入怀里,冰冷的唇贴上他的双唇,他吃惊的瞪大了眼,脑子里轰的一声炸成了空白,而龙天刑的眸子陡然紧缩。
宋瑀瞿然膛目,握紧了拳头,黯然低头。龙天刑这是在警告他,她是他龙天刑的人,不要自不量力。
忽略心中的疑惑,龙天刑抱起气喘吁吁的六月离开:“宋公子的马已备好,龙某就不送了。”
004章
六月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开门,一阵风似地冲进房间,恼羞成怒的瞪着跟进来的龙天刑,指着龙天刑的鼻子大吼:“你你你……为什么亲我?”
他是个男子,活了十七年还没有牵过女人的手,亲过女人的嘴,生命里的第一个吻却被一个大叔夺走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可气,可恨!攫起桌上的水杯砸向杵在门口的龙天刑。“你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张臭脸。”
龙天刑指尖轻轻一弹,水杯完好无损的又落回了桌面,六月吃愣,骂人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你还是凌月楼的楼主夫人,要懂得检点,不要做出格的事,若让我知道,决不轻饶。”
龙天刑拂袖而去,转身却不悦地凝起了眉头,娶妻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事了了,他会允她离去,又为何会说出如此令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的话?那轻浅碰触的余温还留在唇上……
“啊——!龙天刑,我讨厌你!”
他回身看去,就见房里的六月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桌脚又踢有踹,凌厉的眸子眯起,终于露出本性了。
端木睿一脸凝重的等在院外,见龙天刑出来,上前递上飞鸽传书。“楼主,枢密堂的消息已经送来了。”
龙天刑看过传书,字条在他的掌中化成了齑粉,他的眸色更冷了几分。
端木睿单膝跪下:“属下没有想到六月他……是属下大意,请楼主责罚。”
龙天刑说道:“责罚的事以后再说,韩箫回来了吗?”
端木睿回道:“回来了。”
龙天刑点点头,举步离开,端木睿看了眼面前的院子,随龙天刑走了。
入夜,三更锣响,一袭夜行装束的六月悄悄溜出房间,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早已经被他迷昏了,倒在门口睡的香甜。六月飞身跃上屋顶,按照地图上的标注避开巡逻的家丁,摸到了山庄后面龙天刑居住的清苑,藏身在暗处观察。
清苑是啸月山庄里的禁地,没有主人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更不可以打探。清苑里清雅幽静,只栽种了青竹,龙天刑的房里亮着灯,窗上隐隐错错映着三条影子。院子中间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把精致的玉壶,一只玲珑玉杯,映在月光下泛着清幽的光芒。极品的白玉玉壶玉杯,价值万两,看的六月生痒,盘算着待会儿顺手捞了去。
就在六月盘算着顺手牵羊时,两条黑影跃出夜色,直奔他而来。六月弯起眼梢,朝两条黑影打出手势。
龙天刑伸手拿下灯罩,烧掉手上的书信,边道:“太子那边的事先不要管,就让他们先斗着。”
韩箫问道:“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龙天刑说道:“不需要交代。”
端木睿接在龙天刑之后说道:“皇帝手上握有影卫,朝廷里的举动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韩箫说道:“太子的亲卫里有人被二皇子收买,要不要通知太子一声?”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楼主不是说了不要管太子了吗。”端木睿举起扇子对准韩箫的脑门敲。
韩箫抓住敲下来的扇子,板起脸说道:“哎!我说你就不能把你这喜欢用扇子敲人的毛病改改?当心哪天一个没留神敲出祸水来。”
“我还真想瞧瞧祸水是个什么样……”端木睿正说着,嗖的一声一只飞镖破窗而进,插在了他的玉扇上。
韩箫大喝一声:“什么人?”夺窗而出。
端木睿瞧着扇子上的飞镖,呐呐道:“好功夫,险些破了我的相。”
韩箫飞身跃上屋顶,话无半句多,同两个黑人交起手。
龙天刑淡淡瞥了眼窗外,起身走进内室。
端木睿问道:“这就歇了?不看看吗?”
“我对这些没兴趣。”
门上珠帘一阵叮当,再回首已不见龙天刑的身影。
端木睿老神在在的摇着扇子,瞧着屋顶打的不可开交的三人,心绪回到了二十年前初见龙天刑的那天,那年他六岁,龙天刑也是六岁。作为皇子的伴读进宫那天恰巧三皇子的母妃淑妃突然暴毙,景夏宫里乱成了一团,自然无人有心顾及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孩子。
那日,整个景夏宫似乎都哭了起来,他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溜到了淑妃的寝宫,扒着窗沿偷偷的往里瞧。跪在地上的宫人都在哭,唯独站在床前的孩子没有哭,冷冰冰的像个瓷塑娃娃。
后来皇上来了景夏宫,为故去的淑妃惋惜,追封淑妃为孝义皇后,三皇子年幼,暂时搬到天禄宫由太后亲自照顾。
当时的三皇子淡淡的问了一句:“她死了吗?”
端木睿一脸沉思,扇子戳着下巴。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死心塌地的随了他呢?幻想着打开三皇子的心扉,看到他的笑颜,后来却发现三皇子是天生的冷淡,于是只好放弃,做个忠心的部下。
端木睿举起扇子敲了一下脑壳,嘀咕道:“得得得,跟都跟了,还想那些没用的作甚?”他是选择了就不会变的人,一条路走到黑,是善是恶都无所谓。
“端木睿,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快上来帮忙。”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算得上武林高手,若是与韩箫一对一绝无胜算,一对二下韩箫显然难敌二人。再不出手,韩箫怕是要吃亏,思即至此,端木睿飞身上了屋顶。
水清廉见端木睿上来,与吴铁手对视一眼,虚晃一招便转身而去。
端木睿拽住欲追上去的韩箫:“穷寇莫追。”
韩箫说道:“这两个刺客似乎有些古怪。”
“我想他们并不是来行刺,而是来……呃……”端木睿话道一半,瞿然吃愣,整个人往后直挺挺的倒去。
六月的眸光在黑暗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端木兄,劳烦你就睡上两天吧!谁叫你多管闲事。
韩箫攫住倒下去的端木睿,跳下屋顶,靠在他怀里的端木睿双目紧闭。伸手拔掉端木睿颈上的吹箭,箭上泛着蓝幽幽的色泽,显然淬过毒,他不由得怒火中烧,霍地抬头,黑人就在屋顶。
水清廉冲藏身在暗处的六月使了个眼色,虚张声势道:“他中的是一日断魂散,解药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来拿。”
“卑鄙。”韩箫闻言更是大怒,玉箫化剑,直逼水清廉二人。
六月望着三人没入了夜色之中,一日断魂散?亏二爹想得出来。韩箫也够笨的,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是假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日断魂。
龙天刑房里的蜡烛还燃着,书案上叠放着文书、书籍,将石桌上的玉壶玉杯收进百宝囊,六月向房里看了眼,然后悄悄绕到屋后,摸到龙天刑的卧房窗下,手指沾了吐沫,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凑上去向里看。幔帐轻掩,地上扔着龙天刑的白袍,鞋子整齐的摆放在脚榻上,帐内隐约透着人影。悄悄将窗户拉开一道缝,将藏有迷烟的机关鼠放了进去。
机关鼠咯咯哒哒在地上乱转,床上的龙天刑闻声起了身,撩开起幔帐,赤脚下了床,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的穿在修长健硕的身躯上,丝绸般的黑发披散着。他俯身拾起地上的机关鼠,机关鼠吱一声张开嘴,喷出一股紫烟,高大的身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六月纵身跳进屋内,走到龙天刑的身边蹲下,拿下蒙面的黑巾,伸出手指戳了戳龙天刑的面颊。“江湖上传的那么邪乎,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叫爷爷撩了。”
龙天刑戴在手上的玉扳指,便是凌月楼楼主的玉印。六月取了玉扳指,方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回头看倒在地上的龙天刑。就这么走了太亏了,夺了他初吻的帐还没算……算了,拿了他的玉壶玉杯,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美滋滋的拍拍鼓囊囊的百宝囊,他不仅偷了龙天刑的玉壶玉杯,来的路上还顺手捞了些玉器古董,都是上等的货色,拿到黑市上准保会大赚一笔。
六月心满意足的离开,灵巧的身影直奔皓月。
六月离开后,龙天刑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眸光在黑暗中蛰伏,凝望着月下雀跃的身影,形状优美的嘴角微勾,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六月。
005章
六月躺在颠簸摇晃的马车里,把玩着龙天刑的玉扳指,暖暖的,似乎上面还留着那人的温度。迷烟的效力不会很久,龙天刑此刻大概已经醒了,真想看看那张面瘫脸,在发现玉印不见时是什么表情?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好奇心。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也许是觉得太安静了,不甚习惯,驾车的崔大娘拉开了话匣子,真是稀奇,很少见到六月这么安静。
六月懒洋洋的半身爬出车厢,趴在车板上,问道:“交货地点是在洛阳吗?”
“是,已经飞鸽传书给雇主,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明天才会知道。”
“大娘,他们要凌月楼楼主的玉印做什么?又不能拿出去卖,还得罪了凌月楼,不是自找麻烦吗?”
崔大娘默了会儿说道:“江湖的天就是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如今江湖看似太平,实则是风雨欲来,那些个野心勃勃的,望的便是有朝一日一统江湖,号令群雄。”
六月仰身望着夜空,马车颠簸着,头上的天也跟颠,摇摇晃晃的眼皮变的沉了,忍不住要阖上。
“大娘,我不想将玉印交出去。”至从拿到玉印便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觉得若是交出玉印,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马车行至扬州城外的五里坡茶寮,水清廉二人先后钻出草壳子,一脸的疲惫状,满身水漉漉的挂着草叶子,一身的狼狈相。崔大娘噗嗤一声,重新驾起马车。
六月转着乌溜溜的眼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俩爹瞧了个仔细,伸手从吴铁手头上攫下一条拇指粗的死鱼,肩膀颤了颤,捧着肚子大笑。
吴铁手的老脸骚的通红:“笑什么笑,没见过落水狗吗?”
水清廉拧着衣服上的水,轻道:“你是狗,我是人,咱们划清界限。”
吴铁手气吼吼道:“你奶奶的姓水的,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水清廉理所当然道:“我又没拉着你往水里跳。”
“你奶奶的……”吴铁手举起拳头——
六月忙拦下吴铁手,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这两人要是此刻打起来,还不把马车拆了?扬州与洛阳远隔千山万水,难道要他们走路去洛阳不成?他双手戳着下巴,笑嘻嘻地问道:“大爹、二爹,你们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韩箫的武功再高,两位爹爹联手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呀!”
水清廉瞥了眼吴铁手,意思是你讲。
他这两个爹不对牌了大半辈子,为了娶到大娘,争了大半辈子,都四十几岁的人了,依然没争出个高下。大娘从未说过喜欢大爹二爹中的哪一个,他想应是都喜欢的,若不是,二十几年怎会谁也不嫁?情爱是何物?叫人道不明讲不清,也许有朝一日,他也会为这道不明讲不清的东西所累。
吴铁手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了一遍。原来六月暗算了端木睿后,怒发冲冠的韩箫玩了命的追杀他二人,虽说二人联手韩箫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若是真打起来,免不得要添彩,他们本就无心与韩箫恋战,无计可施之下,二人只好藏进芦苇塘。
六月听完吴铁手的讲述,说道:“二爹将解药给了韩箫不就完了。”
吴铁手哼道:“哼!那家伙简直是阎罗,拿了解药还要拿人。”
六月明白了,韩箫是担心解药是假的,救不了人,才要拿人回去,韩箫知道被耍,估摸会暴跳如雷了。
啸月山庄……
韩箫铁青着脸看着床上沉睡的端木睿,看起来有些走神。端木睿中的是醉红眠,睡上两日自会清醒,他辛苦追了两个时辰,拿回来的只是一颗安胎丸,这口气他咽不下。
“水清廉,别让我逮到你。”
“驾一叶扁舟,往来江湖里行乐,笑傲也王侯。相呼相唤,论心商榷也不相尤。宠辱无关,做个云外之叟……”
乔装成渔民的六月,翘着二郎腿,颠着脚尖,头上罩着顶破草帽,嘴里衔着草梗,哼着走调的小曲,从脚趾缝里看天空。他在等人,等这次的雇主。
水面上起了风,六月懒洋洋的眯起眼。
“十二,六,这么大的船,里里外外少说也要二十余,咱们的面子还真大。”
“小兄弟可有鱼卖?”大船上武人打扮的大汉笑眯眯地问道。
六月拿下脸上的草帽,慢吞吞起身。
“鱼是有,就怕大爷买不起。”
“可是月宫的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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