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以后多吃点营养品,你还是有希望长到我那么高的。”说完顺手圈起苏越的肩膀,虚搂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苏越窝在男人有力的臂膀下,鼻孔里嗅着男人带着点烟草和不知名香水的成熟男性气息,有一瞬间的恍惚。呵呵,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那么温暖,那么可靠……在男人令他快乐得想要哭泣的温柔怀抱里,他不自觉带点撒娇地抱怨:“还吃,我妈恨不得我是个大奶瓶,天天只知道往里灌,也不看效果,”说到牛奶,苏越秀气的眉毛紧紧一拧:“你还说要我补充营养,还能怎么补啊?你想养猪吗?”
苏梵又想笑了,不过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补充营养加强锻炼,以后随时可以安排,他正色对苏越说:“小越,你有什么打算?来D市跟我住吧?那里的学习居住条件都比你现在好,而且,我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在我身边。”
“可是……我不想离开妈妈。这些年只有我跟妈妈相依为命,我走了,她会难过的。”苏越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有了父亲就可以父母团圆,过上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
苏梵听他这么说,眸光一凝:“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打算结婚了,你觉得你留下来跟他们一起,不会不方便吗?”见苏越垂头不答,继续耐心道:“而且,据我所知,你妈妈和她未婚夫的经济条件,都不算太宽裕,你和你妈是二室一厅的住房,你的叔叔,跟他父母住在一起,结婚后肯定要搬过你妈妈家住。现在还好,但以后他们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那时候你怎么办?你打算睡客厅吗?”
成年人考虑问题果然不一样,苏越想,当他还只沉浸在找回父亲的喜悦激动里,苏梵已经把他今后的窘况考虑得一清二楚。苏越有些凄惶,为什么妈妈突然现在去找爸爸?也是因为考虑到住房问题吗?还是?方叔叔……不,他摇摇头,我不能这样想他们,不论他们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妈妈辛苦带大我,苦苦支撑下这个家直到今天,我不能自私地只想自己的感受。但是,突然让他换个完全不同的环境生活,还是一时接受不来。
他对苏梵说:“恩……爸爸……我还有半年就初中毕业了。我想再考虑一下,等毕业以后再决定是不是去D市,行吗?”
“你这孩子!”苏梵无可奈何地揉揉苏越额前的碎发:“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你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应该的。但要记住,爸爸随时欢迎你回家。还有,”他捏捏苏越纤细的胳膊叮嘱道:“以后真的要好好吃饭,听说你成绩很好,但长身体也是重要的事,注意经常锻炼。”
苏越放松地笑了:“哼,你刚才不是说我才15岁吗?以后说不定比你还高呢!”
苏梵也被他逗笑了:“哦?那么有信心吗?你不要食言,我很期待啊。”
“恩!”父子两人相视一笑。
苏梵从茶几上拿过便签纸和铅笔,刷刷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苏越:“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毕业以后我希望你能来D市,你不小了,应该好好为自己将来考虑。”
看着字条上飞扬俊逸的字迹和男人温和的脸,苏越乖巧地说:“我会的……爸爸。”
秀月街5号吗?是爸爸的家啊,其实,我也非常想跟爸爸一起生活……这个男人,浑身充斥着上位者刚硬决断的气势,却对自己如此温柔,不知道,他换上休闲的衣服在家休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苏越抿着唇偷偷笑了。
惊痛
转眼3个月就过去。期间苏梵只会偶尔打个电话到苏越家,问问苏越近况并闲聊几句。因为苏越没有手机,他觉得经常打电话到谢芸家不便。曾经提过给苏越买手机,但那个敏感的孩子,担心他带给他明显的物质生活改变会让谢芸难过,所以这件事只好做罢。
苏越却很少联系苏梵,虽然上次见面很愉快,但他终究是个孩子,每次拿起电话想打给爸爸,就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两个人分隔两地,苏越无法通过那根细长的电话线找回初次见面的真实感。他怕打过去会影响苏梵工作。更怕说错话,因为他太在意自己在苏梵心里的印象。
苏梵想不到他的心思那么细密,以为他是小孩子忘性大。只能由着他。但他当然不可能放着自己的骨肉在外地长期不咸不淡地挂着。他请S城的朋友多加关注苏越,并打算等这段工作闲下来,不管谢芸是否仍然回避,都要跟她好好谈谈,这事拖了那么久不能再拖,对大家都不好。
冬去春来,谢芸和方子烨的婚期临近。她和子烨约定下班后去照婚纱照。虽然儿子已经15岁,但她是个美人胚子,平时又节制,没有不良嗜好,所以依然风姿动人。而且,有婚姻事实不等于真正结婚,每个女人都渴望经历把自己正式交到爱人手里那个神圣时刻,她希望把一个全新的自己交给呵护她多年的方子烨,那个老实人!她一边收拾课本跟其他老师道别,一边会心的笑,那个男人从来见到她都会脸红发窘,不知道今天看她装扮起来的样子会呆成什么样。
苏越今天心情却不好,虽然他道理明白也很体贴妈妈,但看到妈妈一早起来神采飞扬地给方叔叔打电话心里始终不是滋味。想到不久之后妈妈要嫁给别人,自己本来残缺的家庭要迎进一个新成员更加不好过。但他又不愿意表现出来让妈妈难受,所以吃了早餐就匆匆出门。回到学校里也拉着脸不搭理赵同。
赵同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苏越偶然的情绪化,以前苏越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即使不说,不用多久,他也能自己调整好心态。但最近几个月苏越却对他只字不提,今天看苏越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开始担心,不断追问苏越,苏越知道他着急,总冷着脸对待朋友的关心,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所以即使很烦,他还是低低地说了句:“我妈要结婚了,今天她去拍婚纱照。”
赵同家跟苏越家隔着两条街,并不十分远,加上两孩子关系好,所以对苏越的家庭状况还是比较清楚的。他一直觉得谢阿姨是温柔慈爱的好妈妈,苏越平时对自己单亲家庭的事也表现平淡,所以他并不觉得苏越可怜或者委屈。今天看苏越闷闷不乐,才知道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放在心里不说。
赵同看着苏越低垂的眼睑,觉得胸口发紧,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他,打架吵闹可以,安慰人却实在不在行,他咕哝几句挠挠头说:“苏越,你别太在意,那个天要下雨……娘……娘要……”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苏越瞬间黑下来的脸吓回去了。赵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懊恼地扯着头发对苏越陪笑脸:“苏越,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不会说话。”
苏越看他自责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起来:“那你就别TMD乱说话。没事找事,三八。”
“切,还不是因为你!你别说,苏越,你生起气来,比咱班的小三八更吓人,哥哥都不知道怎么哄你。”苏越抬起脚横揣过去,“谁要你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一边去!”
赵同见苏越会打人骂人,知道他心里的结暂时过去了。
苏越自己也BS自己,嘴里说着大道理,却对妈妈再婚的事始终有抱怨,太虚伪了。他摇摇头翻开书,开始认真看。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但世事就是那么巧,苏越和赵同的对话被后座的李冰冰一字不漏地听去了。苏越妈妈恰巧是学校里的教师,对于自己熟识的老师要结婚的事,学生们三言两语,不消半天时间就传开了。
谢芸未婚生子,之后行事一直低调,从未传出过不好听的诽闻。她下班去上洗手间,刚关上格间门,外面就来了两个老师,神神秘秘地低声说话,开始她并未在意,反而怕自己现在出去会让别人难堪,想等别人说完走。直到听见一个老师提她的名字:“谢芸平时看着蛮端庄,谁知那么不要脸,儿子都快初中毕业了,还跑去拍婚纱照!”
另一个老师不屑地嗤笑:“她能端庄?她的家庭状况是未婚不是离异!端庄能搞出那么大的儿子?!”
“就是,苏越也真可怜,他 妈不要脸他也跟着没脸,我看他今天上课一直耷拉着脑袋……”
后面的话谢芸没听到,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轰地冲上头,又觉得脑子里空荡荡不知所措。
方子烨在照相铺等她,她打电话过去:“子烨,今天我不想去拍照了,我们的事先等等吧。”
方子烨又惊又急,问她:“阿芸,到底发生什么事?早上还说的好好的?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谢芸哽咽道:“子烨,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小越,他好象不是真的赞成我们的事……”不等方子烨回答就关了机。
谢芸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累了坐到街心公园的凉椅上,她反反复复考虑苏越的态度,最后确定,苏越不应该是这样狭隘的孩子。就算对她再婚的事不满,也不可能到学校里乱说,也许是别人瞎揣测。她稍微放了心,决定回家找苏越好好谈谈。没想到10点多回到家,不仅苏越不在,方子烨的电话也无人接听。她猜测他们是去找她,不敢再出门,只好在家干着急。直到11点,电话响起,却听到了她无法接受的噩耗。
方子烨跟苏越在家等到九点都没见人,分头去找,途中方子烨被醉酒驾驶的货柜车迎头撞上,送到医院已经不治。
谢芸赶到医院,方子烨已经被抬走。面对子烨家两老的责难,谢芸惨白着脸摇摇欲坠。
苏越走过去搀扶她的胳膊,她反手一耳光打在苏越脸上:“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你不在学校胡说八道,子烨怎么会出事?为了你我耽误了一辈子,还不够吗?!你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苏越捂着自己挨打的脸,急痛攻心。从小到大他都没挨过妈妈一个指头。这次是他的错,他让妈妈错失良缘,还害死了方叔叔。他是个祸害,他想跑开,想藏起来,却不放心精神崩溃的妈妈。他泪留满面去拉谢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谢芸摔开他的手骂道:“滚开,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见到你!”
苏越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医院门口,他转身发疯地跑,跑得全身脱力,摊倒在路边。他压抑地号啕,却没有泪水,这些年的委屈痛苦纷涌而来,撕心裂肺。他原来是个多余的人,只会带给别人负累和不幸……
跟我回家
凌晨3点,苏越没有回家。谢芸交抱着双臂怔怔落泪。客厅里光线惨白暗淡。后悔、焦虑、痛失所爱,她知道不该迁怒苏越,但她无法控制自己。
苏梵早上7:30的飞机去A市开会,昨晚提早休息。当他被电话铃声惊醒的时候,心跳仿佛漏掉一拍,果然是谢芸。
他迅速打电话让S市的朋友安排人找,顾不上出差自己跟着赶过去。
公路上空寂无人,车窗外灌进的寒风更让苏梵焦急不安。S市治安并不好,这样寒冷的夜里,那个孩子能去哪里?他极其后悔,当初无论如何不该把苏越留在那个复杂的环境里。
深夜的十字路口,冷风刺骨。路灯下梧桐树的影子漆黑阴森。苏越觉得自己就像那影子,暗淡而不祥。
赵同睡眼惺忪地开门,立刻被眼前的人惊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越。红肿着双眼目光空洞,瑟瑟发抖。脸上浮起暗红的巴掌印。
苏越哽咽着:“我害死了方叔叔,赵同,我妈妈,她说不想见我。”他本来就是早慧的人,沉默安静,一夜之间仿佛更褪尽所有的孩子气。
这样的苏越让赵同痛心和害怕,更让他想照顾和守护,这是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强烈得让他不由自主将苏越抱进怀里,一遍遍说:“苏越,不是你的错,苏越,别想了,我陪着你。”
这一个晚上太冷太累,苏越需要一个热源让自己回暖。他伸出双手反抱赵同,赵同的体温让他想起爸爸苏梵,那唯一一次依偎的温暖常令他从梦里笑醒。然而他那么远那么远,远得他伸长了手都够不着。苏越静静闭上眼睛,往赵同怀里更深地挤进去。
怀抱着苏越柔软的腰肢,赵同一阵喉咙发干,那是一种全新的陌生体验,混乱而迷醉。他直觉他要做点什么,做什么都不够。他亲吻苏越的额头,眼睛、鼻尖,犹豫着,最后终于落在抽噎着的粉红唇瓣上,双唇相接的柔软触感让他全身涌起一股甜蜜的颤栗,仿佛世界已经消失,他唯一能感受的、触摸的、抓住的,就是眼前甜润芬芳,颤抖着的唇。
悲哀的,浑浑噩噩的苏越,和沉醉的迷乱着的赵同,并不知道,房门已经在他们身后静静打开……
苏梵找人很有效率,市区各大医院、派出所查询无果后,他猜测,如无意外苏越一定去找相熟的同学朋友了,他没有地方可去。
向谢芸求证苏越最好的朋友是赵同,拿了地址就直奔赵同家来。
被深夜的敲门声惊醒的赵同妈妈,看到风尘仆仆的苏梵很诧异。她并不知道苏越有爸爸,而且那么年轻英俊,气度不凡。
苏梵礼貌地解释:“抱歉打扰了。我跟苏越妈妈很早离异,他们昨晚闹了点矛盾,我想他是来找赵同了,麻烦您看看。”
苏梵的沉稳气质很快让赵妈妈信服,两人来到赵同房前,门开处,赵妈妈失声尖叫。
苏越懵懂抬头,门口双眉紧绞的高大男人让他如历梦境,困锁了整整一夜的泪水此刻找到缺口终于疯涌而出,他低低地唤了声:“爸爸……”
赵同也被目前的状况吓呆了,他顺着苏越的视线看向苏梵,那个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凌厉的目光正向他扫来,冰冷的,浓重的萧杀之气。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梵对赵妈妈点个头,脱下风衣走到苏越身边裹住他,冷冷地说:“起来,跟我回家。”
苏越还处于见到苏梵的震惊中,呆呆地跟着前面的男人走。直到那辆黑色法拉利前,他才想起来说:“爸爸,你带我去哪?”
苏梵瞥他一眼绕过车头,拉开副座车门示意他上去,才说:“D市,今天开始住我家。”
“不……现在我不能去。”苏越倒退一步。把这里搅得一团乱甩手跑开,把妈妈一个人留在S市,这算什么?他意识到苏梵在生气,但整个晚上发生太多事情,他根本来不及分辨爸爸究竟气什么。
苏越憔悴不堪、苍白脆弱的模样让苏梵不忍,于是放柔声音安抚苏越:“那送你回你妈家,先上车,外面冷。”
苏越听他提到妈妈,更惊慌失措,想起妈妈推开他时那切齿怨恨的眼神,苏越心头一阵气苦,连连摇头连退几步:“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家。”
苏梵能尽快找到苏越,虽然意外撞破他跟赵同亲热很恼火,但经过从门口到车边一段路的思考,他已经冷静下来。他想是孩子受刺激过大,寻求安慰的结果,应该不是性取向的根本问题。
苏越违拗不驯的态度却将他压下去的怒火迅速点燃,尤其是那孩子红肿的嘴唇分外刺眼。他锐利的黑眸紧盯着苏越,脸上似笑非笑,轻声说:“不跟我回家,也不想去你妈妈那?那你去哪?要我把你送到屋里那男孩的床上去吗?!”
苏越被他喝得楞住,男人危险的神色让他不敢逼视。他这才发现爸爸气的是什么。想起苏梵过去的温柔和现在吓人的模样。脆弱的自尊心更让他无法低头,他努力挺直腰反唇相讥:“你凭什么管我,过去你对我不闻不问,今天凭什么让我跟你走?我要去找赵同,我就不回家。”
苏梵彻底被激怒,连夜的担惊受怕让他又累又恨。他几步过去,毫不费力地制住徒劳踢打的苏越,在他耳边冷冷喝道:“我不能管你?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叫我爸爸!”随即把苏越毫不怜惜地从敞开的车门扔进去。
苏梵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冷静了几分钟才发动汽车。旁边的苏越没有继续挣扎,破罐子破摔般软在椅背上。这样不大不小的孩子让他头疼。
车厢里光线暗淡,苏梵冰冷的侧脸让苏越的心缩成一团,他低低抽泣,越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遭人厌恶的。哭得不能自已。
苏梵开出几十里路,苏越仍然在哭,那样压抑的悲泣让苏梵烦躁不已。他靠路边停下车,去拍苏越的肩:“别哭了,小越。”苏越摔开他的手把自己更紧地蜷缩在座位上。苏梵没办法,只好下车拉开苏越那边的门,想了想,伸手把哭得昏溃的苏越整个抱进怀里,靠着车门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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