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林小湾仍然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快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林小湾不舍地松手，李骕在他家的抽屉里找药水，找到一瓶藿香正气水，掰开林小湾的嘴喝下。
“你也喝…”林小湾。
李骕就着剩下的半瓶，喝光了。喝完后，靠着沙发，大口喘气。许久，才发现林小湾一直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一直…想问，当时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儿？”林小湾。
“？”
“以前他们欺负我你看都没看一眼，为什么那一次会帮我？”
李骕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实验楼被欺负时为他出头的那一次。李骕有些不自在，有些事情的原由是他自己也不想追究、也不想说明的。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毕竟是邻居，闹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李骕。
“你怎么知道那一次会弄出人命？”林小湾不依不饶。
李骕有些不耐烦。他不想让林小湾知道他当时失去了理智，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理智。
“十几个人对一个人不是打打架那么简单！”
“你难道还没弄明白高年级那帮烂人的恶心动机？”
李骕想起当时踢开厕所门，看到的情景，十几个人围着林小湾，虽然这画面一度已经成为他性梦里无可救药的暗示禁忌场面，可是现实中一想到依然怒不可遏。
林小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平淡试探地说道，“那也不过是被威胁脱了衣服，拍拍照而已。又不是女人。”
拍拍照而已？！李骕顿时怒火一下上来了，差点直接甩一个巴掌过去，可是他看着林小湾平淡的神色突然忍住了，斜了斜嘴角，不屑地说了一句，“差点忘了你是同性恋。”
林小湾脸上神情顿时僵住了，李骕拍拍他的脸，“当时打扰了你的兴致，真是对不起！”
说着，李骕不耐烦地起身准备回卧室。林小湾一把从后面抓住他，他听到林小湾在身后哭咽着说，“我每天都很害怕…那个时候，每天都很害怕…”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醒来，就想死！”李骕心惊了一下。
“不想去学校…不敢和任何人说话…”
“走到哪里，都心惊胆战…”
“他们为什么不找其他人…为什么单单盯上了我…”
“我是不是有问题…”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根本就是一个让人觉得丢人现眼的存在…”
“…”
李骕呆了一下，丢人现眼？他记得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被林小湾抓着的那只手臂动了动，李骕犹豫了一下，反手抱住他，摸着他的背，破天荒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一旦说出口，李骕突然发现自己对不起林小湾的地方太多太多了，罄竹难书，没事就被自己揍被自己无视、给自己做的便当被别人吃了反而还被自己教训、总是被自己当奴隶使唤还要经常被恶言相向…因为被他欺负的林小湾不介意，从没生气或有过怨言，总是眼巴巴的送上门来，所以每次他都肆无忌惮，因为林小湾一直在那，一直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总是任性地刻意忽略了，背过身去的林小湾不是无所谓、也不是没有自尊心，而是真的受到了伤害、只是不介意，自己不但不关心，还总是嘲笑加讽刺。
李骕不由地手臂紧了紧。
过了许久，林小湾还在哭，李骕想到梅姨还在房间，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觉得非常有必要让林小湾停止哭咽，否则以他的哭功，大概能哭到明天早上。李骕推开他，“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单单盯上你吗？”
“？”林小湾湿了一脸，看着他。
“因为你太怂了！不但他们想揍你，我也很想揍你！”
“我没上去参合着加一脚，你就该感谢我了！”
林小湾皱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更加泛滥。
“要不哪天，送你一个沙袋，你没事在家练练拳击？”
说着，李骕视线向下看着他肚子，顺手在他腹部拍了拍。
“不过以你打个篮球都能中暑的体力，练出八块腹肌就指望不上了。”
被捉弄的林小湾缩起身体，努了努嘴，“我不会打架，也不喜欢打架。”
“所以你只有挨揍的份。”
“以后混黑社会，黑社会都不收。黑社会老大一看到你，就泪流满面，哎呀，从哪里收了这么一个拖后腿的。”
林小湾脸埋到沙发里去了，又哭又笑地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李骕还在说，“你要是去了一中，还被人欺负，只有一条路，告诉老师，知道么。”
“告诉老师更惨。”林小湾说。
“多告诉几次，等他们打到你足够让老师请家长到学校，就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李骕。
08“你能不能别做同性恋？”
吃完晚饭，梅姨就出去了。他们两个洗了澡、刷了牙，林小湾写作业。李骕在一旁看了一会他借的书，没多久便扛不住了。先上床睡觉去。可是躺在床上左右又睡不着。
林小湾关了台灯，去沙发的时候，他都醒着。左右辗转难眠。便起身，去客厅。到沙发旁，伸脚在林小湾身上踩了踩，“林小湾，我睡不着，陪我说会话去。”
林小湾坐起身来，有些面带怨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李骕挺喜欢林小湾这种被自己欺负时露出的表情。转过身，去了卧室。林小湾拉着毛毯，跟在他后面。
两人躺在床上。林小湾跟他保持距离，睡在里面。李骕睡在外面，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林小湾，你每天一个人睡在这儿，不害怕么？”李骕。
林小湾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说了两个字，“不怕。”他刚刚到这个家之前，从未一个人睡过觉。都是奶奶抱着他睡。
“那你孤单么、寂寞么？”李骕又问。
这一问似乎触到林小湾心里那根隐秘的伤心的弦，林小湾鼻子泛酸。
李骕干脆侧过身，手肘支着脑袋，看着林小湾，“你是这个原因，所以总是喜欢去我家？总是…粘着我？”
林小湾垂下眼睑，“不完全是…”
“…阿姨对我很好…”
听他这么一说，李骕一推断，“你是不是因为缺爱，把我老妈当初自己妈妈了？”
说着，觉得自己有些亏，手指威胁地按了按他的肩膀，“告诉你，门都没有！妈只有一个，那是我老妈！亲的！我才是她儿子！”
“没有…我有自己的妈妈…我妈妈待我很好…”
梅姨待他很好？李骕硬是没看出来。在李骕眼里，一直都是林小湾照顾着他妈妈，完全和正常世界的母子顺序颠倒了。
“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很难说清楚，”林小湾说，“但我知道她心里有我。”
“我妈要是这么对我，我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
林小湾想了想，解释道，“无论有多艰难，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放弃我的人。”
李骕心里咯噔了一下。又听林小湾说道，“只要她陪着我就行了。这样就足够了。”
这回轮到李骕心里百般滋味了。李骕收回手，重新躺回去。仔细体味着林小湾说的话。这样就够了么，林小湾？一个陪在身边的人，一个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人？
沉默了片刻。林小湾突然眉毛皱起，身体蜷缩起来，一幅痛苦难耐的样子。
“怎么了？”李骕抓着他的手臂。
“我…腿抽筋…大脚趾…”林小湾抓着毛毯，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咬着牙。
李骕赶紧起身，手抓住他冰凉的脚，按在，手握住他的脚的拇指，缓解疼痛，慢慢地掰回原位。
疼痛终于慢慢缓过去，抓着枕头的林小湾松一口气。李骕的手还握着他的脚，手上的温度传递到冰凉的脚上，很温暖也很暧昧。
林小湾没出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静静地躺着，任由李骕抓着他的脚。
李骕用手暖了一会他的脚，他觉得林小湾的腿真漂亮，林小湾穿着短裤，露出膝盖、小腿还有脚踝。为啥会觉得一个男人的腿漂亮呢。
“林小湾，你每天做那么多家务，怎么身体素质还这么差？”
“要体力没体力，还缺钙！下次会不会营养不良直接晕倒！”
“现在我看到你，就想起小学课本里的那个小萝卜头，看着真让人觉得可怜。”
说着，李骕松开他的脚，顺手很哥们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这一拍直接把林小湾的脸给拍红了。所幸是夜晚，看不到脸上脸色的变化。
见李骕躺回来，林小湾扯着毛毯半遮着脸，“你不去洗手？”
“有什么好洗的！”说着，李骕伸手在林小湾身上擦了擦，权当洗了手。
李骕发觉自己真喜欢这样欺负林小湾，欺负他到哭、又好言哄好。这个过程让他非常之享受。
过了片刻，两人仍是睡不着。李骕突然坐起身来，盯着林小湾。
“林小湾，你能不能别做同性恋？”
林小湾身体抖了一下。李骕打算苦口婆心地开导他，就像他读书不上进，他老妈经常开导自己一样。
“同性恋毕竟是社会的少数。不被世人接受就算了，以后还要被人看不起。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被人轻视、还要被人穿小鞋。这是人过的日子么！”他不想以后林小湾走到哪儿，都受人歧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过完一辈子的又有多少。更何况男人跟男人，没有孩子，不能结婚，这样能过一辈子么？”
林小湾眼睛泛着泪水，李骕发觉自己不仅仅是在劝解林小湾，更是在说服自己。他狠狠心继续说下去，“你妈说到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没后代，到老了连一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再说，那方面，和男人做有什么意思？别人身上有的，你自己身上不都有！”
“你别装听不懂啊！你看你，一幅羸弱不堪的样子，难道将来要被当成女人被男人那个，”李骕一想到林小湾以后会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当女人一样操弄，那副画面简直让他失去理智、想杀人，“被男人操，不恶心？”
“还有没有自尊心了？这么丢人、伤自尊的事情，你还是别做了！”
“知道么，别做同性恋了！”李骕自己眼睛都泛红了。
林小湾泪水连连，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紧接着便听到李骕说了一句，“做同性恋，太苦了，也太恶心了。”
林小湾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李骕。
李骕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这一摸，发现林小湾发质真柔软，手感非常舒服。
“别做同性恋了，知道么。”
林小湾背对着他，“我努力，试试。”
努力试试看看，试试不去喜欢某人。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李骕早早便醒了，醒来时，手臂一阵酸麻，天还没大亮。怀里抱着林小湾。林小湾不知道什么时候拱到他怀里、睡着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林小湾，柔和童真、微微张着的嘴部线条，无辜又白皙的鼻子，散乱无措、遮住眼睛的刘海，还有优美线条的白皙脖子。林小湾五官一般，可是这副完全依赖、又完全无知的模样，看在李骕眼里莫名一阵心悸。
李骕忍不住低下头嘴唇碰了碰他轻如薄翼的眼睫。吻完，李骕又想起那日脱了林小湾的裤子，露出的白皙光滑的肚皮，此刻他的手就搭在林小湾腰上，而林小湾又睡着了。李骕看着一脸安睡的林小湾，手情不自禁地慢慢伸到他的衣服里面，皮肤触感细腻光滑，手又悄悄移到前面，摸到林小湾的肚子上，纯洁又稚嫩的肚皮，诱人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李骕轻轻地左右摩挲了一番。腹部剸地升起一堆火，身体的某个器官毫无征兆地硬了。林小湾仍然闭着眼安睡着，呼吸轻盈且均匀。他这副闭眼安睡的样子，在李骕眼里突然变得非常煽情。他没花心思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举止，想低下头再去吻林小湾时，被客厅传来开锁的声音打断了。梅姨回来了。
李骕老爸老妈那天中午回来的。李骕老妈给林小湾家带回一些土特产，还给林小湾买了一身衣服，款式跟李骕的一模一样，颜色不同，一个红一个蓝。李骕看着他们俩身上的衣服，“妈，你真会挑！幸亏林小湾升一中了，否则我们穿到学校里，别人还以为情侣装呢。”
他老妈在他脑后门毫不客气地拍了一掌，“就你会贫！如果不是给小湾买，你以为你有这身衣服！暑假作业做完没有？眼看都开学了，还一天到晚瞎晃！”
09“下周你生日，送给你的。”
开学，林小湾进入高中读的是寄宿。不能像以前那样常见面，反倒让李骕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林小湾保持距离。开学有段时间他心里莫名有些空空落落的，也没人再给他做便当，但是进入新的学期，他的身体突然以生猛的速度拔节似的生长，每天晚上骨头都隐隐的疼。他突然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注意到以前没注意过的女生。这是与看徐佳美时完全不同的。比如与他同班的黄铠玲，在一节体育课上，他注意到跟自己搭档的黄铠玲，露出外面的脖子那样优美好看，出汗的样子、微微张着唇、乖巧又充满依赖的小眼神还有以前没注意到的逐渐丰满的胸部，都让他身体发胀。尤其是黄铠玲低着头，有些红脸地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莫名让他心动不已。这个发现让他十分欣喜。因为侧面印证了他还是个正常人，之前的反常只是受林小湾的影响。
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徐佳美冷掉了，很少见一次面。他打算追黄铠玲，追女生这种活儿他基本上手到擒来。没事就去调戏黄铠玲，悄悄地给她买礼物；圣诞节的时候载着她去看电影，在广场的圣诞树下接吻，正式确定了关系。
林小湾每周就周末下午回来一趟，李骕这个时候不是在外面和朋友疯玩，就是在约会。两人一个学期几乎撞不到一面。李骕发现自己对女人还是很有感觉的，看毛片也一如既往有反应，只是他的春梦。他的春梦随着林小湾的消失，也消减了不少，但是仍然时不时出来干扰他。他会梦见女人，模糊不清的成熟女性的身体，然后当他摸到女人身体时，裸露白嫩的屁股，还有突然出现的丑陋的同为男性的器官，然后他发现那具身体的主人正是哭哭咽咽的林小湾。似男非女的身体，简直跟噩梦似的。一定是当初的视觉震撼在心里留下了太深刻的阴影。
那一天周末他回来很晚，想必林小湾已经回学校了。他回到公寓，跑上楼梯，就看到闻声出来的林小湾，似乎一直在等他。
“你还没走？”
很久没见林小湾，李骕发现林小湾也长高了，重新理了一个发型，头发看上去质地柔软地伏在耳尖上，身材也不像以前那样瘦小，这样看显得有些修长与挺拔，没变的是身上那股怯弱的气场。
“我请了假。”林小湾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物递给他，“下周你生日，送给你的。”
李骕看着手中那个用包装纸包装起来的盒子，他不记得自己有送过林小湾什么礼物，但是每年生日林小湾都会送他，从小时候的各种DIY的生日卡片、水彩画，到后来的音乐盒、机甲模型，还送过他满满一罐他自己叠的千纸鹤。总之，礼物跟林小湾整个人一样，死板、又毫无创意。
李骕拿着礼物，不知道说什么，谢谢说不出口。想问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也说不出口。观察林小湾身上没什么伤痕，估计一中的校风还是不错的。他看着林小湾半低着头盯着礼物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突然发觉他这个样子跟黄铠玲挺像的。
“什么时候走？”李骕最终问。
“明天早上。”
一中离他们住的地方非常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况且周一早上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人多得要命。
然后李骕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说，“几点？我骑车送你。”
林小湾眼睛都睁大了，一时回不过神，愣愣地说，“五点半。”学校七点便开始早自习。去学校的路程至少要一个多小时。
李骕回了屋，坐到书桌前，拆了包装。打开纸盒，看到里面一个卡通的彩色小泥人，小泥人穿着篮球服、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这就是为什么林小湾把那些彩泥当成宝贝似的藏起来的原因。李骕笑了，小泥人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连笑容都一样灿烂。
清晨天没亮，李骕便哈欠连连的出门了。早上天气凉，他止不住寒意地搓了搓手。在楼道口意外地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林小湾的妈妈。
“梅姨…”李骕看着这个划着浓妆，满身酒气、大冷天依然着装暴露的女人。
女人看到他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好意思，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是小骕啊，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个时候，林小湾开门出来。看到这幅场景，有些意外。
“妈…”
女人进了屋，“路上小心点。”
“嗯.”
李骕觉得林小湾他妈五官轮廓长得挺漂亮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依然风韵犹存，可惜林小湾长得不太像他妈。估计和他那个没出现过几次的爸更像。
李骕跨在自行车上，被外面的寒意冻得彻底醒了。林小湾递给他一双手套。林小湾完全没想到李骕会真的这么早起来送自己上学，他本来打算如果李骕没有起来，自己就悄悄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