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抱到了床上,用身体表达着思念与饥渴。
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做累了睡过去,醒来了又继续。
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林小湾睁开眼睛,屋外已经有些许光亮,他们足足做了一个晚上。空气、被子、枕头,仍然残留着他老公的气味。林小湾把被子抱在怀里,紧紧裹着,不让气味散去。沉溺于这种气味,可以让他的心、和身体重获宁静。
时间好像钟摆,在他心里空寂地摆荡,一下一下。越久、越荒芜。明明依旧是原有的摆设、原有的家具,却似乎被抽掉了灵魂,越来越空寂得让他发慌。房间跟他的心似的,一点点地在丧失生气、一点点地在死亡。
距离那晚有多久了?喝了酒、便去找林小湾发泄,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这种行为跟结了婚还要和林小湾保持关系一样的卑鄙。因为到头来都一样,他都要离开、都要把林小湾丢弃在一边、让他一个人。
他去林小湾住处的时候,曾经就故作轻松地警告过林小湾,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他来接他的时候,要是少了一斤肉、憔悴了一分,就要收拾他。可是,他再次过来却不是要接他回去的,只是要用他的身体来发泄的。
多少天了,林小湾离开他多少天了?两个月。区区两个月,他就已经达到了极限,感觉快要死了。维持生命的进食与作息。吃饭味同嚼蜡,深夜煎熬难眠。虽然以往他味觉退化尝不出味儿,可是心里总是甜的,林小湾陪着他吃,总是另有一番滋味。
房间仿似成了一个巨大的记忆的骸骨与遗迹,李骕无论走到那个角落、做什么,都感觉旁边有一个幻影,一个小小的幽灵,跟着他。每每他一失神,抬起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才窒息地发觉,那个人没在身边。这个幻影越来越明显、越来沉重,就像跟他的呼吸连在一起般。
就像此刻坐在发凉的夜里,手里攥着一个药瓶,也感觉到旁边似乎坐着一个人,温柔地陪着坐在他右手边,仿似下一秒就会伸过手来抱着他,下一秒就会轻轻靠过来亲吻他。想到这,他嘴角就不经意地笑了一下,空气像湖面震荡出了一圈涟漪。幻影震动散了,又重新聚拢起来、抱住他。
杨美华早上起来的时候,听到洗手间传来李骕呕吐的声音,像是要把肺腑都通通呕吐出来。
“你怎么了?”杨美华在后面拍着他的背,“吃坏了什么东西?”
李骕摇摇头,起身,冲了马桶,在洗漱台漱洗了一番。
到出门前,杨美华就没看到他再吃什么东西,桌子上剩下的早餐还剩下一大半。
李骕想到什么,转过身叮嘱他老妈,别忘记吃药了。在家里有什么事,他若是在飞航线,就给飞行部打电话。
然后就关上门走了。
杨美华觉得他儿子快要疯了。时常一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时而又听见他莫名其妙在跟空气说话,半句媳妇儿、半句疑问的。
杨美华进了李骕的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开药瓶,又少了几粒。为了强制睡眠避免疲劳驾驶,他家儿子只能依靠药物入睡。
杨美华把药瓶盖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去厨房拿着购物袋、又拿了钱包,出门去买菜。
去菜市场的路上,看到夹在车流两边,三三两两、追赶着上学的小学生。还有手牵着手一起上学的。杨美华看着他们背着小书包的背影,倥偬之间,似乎就看到了曾经那两个小屁孩的身影。小湾搬到城里的那会儿,算是转校生。刚刚上学的时候,让李骕牵着小湾去上学,臭小子怎么也不肯。一个劲地自己往前冲,小湾只得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可是就是这般不愿,从入学一直到毕业,两人都是一起一前一后地黏在一块上学放学的。
这样一回想,杨美华突然就回想起很多事。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看上去一副不知天高地厚、见到小湾就欺负的德性,可是也只有她这个当妈的知道小兔崽子心里对小湾紧张、在意得不得了。
小湾在学校患腮耳炎的时候,是那个还没饭桌高的臭小子背回来的,背回来,就把她这个当妈的从牌桌上叫下来,让她带小湾去医院;稍大一点的时候,哎,她又在打牌,小湾哭肿着眼来找她,说李骕被狗咬了,她把臭小子带到医院,才知道是他们两人在路上回来遇到一只恶犬,臭小子为了保护小湾,被恶犬咬得腿都出血了,在医院打疫苗针的时候,小湾过来问他疼不疼,不怕被狗咬却看见打针就怕的臭小子大概不想被看到怂样直接没礼貌地让小湾滚开,打完针后还一直嘲笑林小湾是个胆小鬼,还嫌他只知道哭,原本还想表扬一下小子是个小男子汉的她实在看不下去,狠狠训了他一顿,不过回来的时候,还是带着他们两个吃了一顿麦当劳,两个人都奖励了一个冰激凌;再稍大一点,还是在打牌的她,被李骕的班主任一个电话叫到了学校,说李骕在学校和人打架,把人打得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她去学校,给人道歉、赔人家医药费,问李骕为什么打架怎么也问不出一个理由出来,回到家她就拿鞋底抽人了,后来还是放学回家的林小湾告诉她,李骕打架的那个人原来诬陷小湾偷了他的钱,把梅姨给小湾的生活费都给抢了,接着她也才知道臭小子为了让小湾不饿肚子,几乎两个星期没有吃早餐,只喝家里冰箱的冰牛奶,因为他把早餐钱都给了林小湾…
她突然就回想不下去了,看着他们从小一边打闹一边闹别扭地长到大,嬉闹淘气的画面似乎还是不久前的事情,时间一晃便这么久了。日积月累,物是人非,很多东西都变了。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个臭小子现在变成这样,自家儿子现在又是这样一幅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了的模样。造孽,简直就是造孽。杨美华默默地背过人群,提着购物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李骕是被他老妈叫醒的。睁开眼睛,外面还是一片灰暗。他一阵警醒,腾地坐了起来,以为自己误了执行飞行任务的时间。而后又想起,他被停飞了两个星期。前天的飞行任务中,他居然把下降高度调错了,导致飞机重着陆。虽然有惊无险,可是他这种低级错误不值得被原谅的,公司处理他被停飞两个星期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飞行员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安全首当其责。可是他的心理壁垒却正在一天天地被瓦解。
他习惯性地往房间里看了看,找着那个人的身影。什么也没找到。
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他像个晚期的癌症患者,不由地抱着双臂搓了搓。
莫名地就生出一丝丝恨意出来。那个人肯定又是故意的!平日里,无声无息地渗入到他生活的肺腑肌理,以致现在他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一定是故意的!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心又痛又惊恐起来,他媳妇儿一个人,被他丢弃在角落里一直在等他接回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有没有被欺负。
他老妈把药和温水放在旁边,李骕正在发轻微的低烧,一直铁打一样的身体突然就熬不住了似的生病,虽是小病,却一直不见好,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一点点抽光、身体细胞都在一点点消沉、死去。
“妈,你说爸以前单位有一个同性恋,是不是?”
“最后被人打死的。”
杨美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她受不了她儿子现在这样一幅活像毒瘾患者戒瘾般要死不活的样子。
“如果我不陪着小湾,不保护着他,”
“他被人打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
“你不知道,有些混蛋就是有那么恶心的心思…”
“他以前就常常被欺负,”
“妈,你让我去找他,好不好?”
杨美华心中一痛,
“小湾,回来了。你就会变好,是不是?”
李骕抬起头。
“明天,我收拾行李,回去。”
“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也管不了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不能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地消沉下去。本来以为让他们分开,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可以继续去过各自的人生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适得其反罢了。
53“一起天长地久。”(完结)
那天天还没透亮,林小湾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林小湾一边接听手机,一边飞快地爬下床去开门。打开门,楼梯口的应声灯就亮了。他老公坐在楼梯口,气喘吁吁地给他打电话,看见他、眼睛里都是柔情似水的笑意。
林小湾收了手机,四肢莫名有些发软,漫长的煎熬与思念化作此时心里一片泛滥的酸涩,眼睛发酸,身体都不争气地些微发抖;他走过去,就被李骕拉过去抱在怀里坐着。
“老公来接你回家了。”李骕。
“阿姨同意了?”林小湾感觉自己喉咙都有些发颤。
“你婆婆不管了。”
林小湾两手摸摸李骕的脸,扎得有些手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胡子都长出来了。”
“不是一夜没睡么,等不及天亮,就跑过来了。”
“跑过来的?”
“先是走,走了一段路,就忍不住跑起来了。”
“为什么不开车或者坐的士?”
“老公就想自己走过来。一步步走过来,把你接回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在我们之间的了。”
三四十分钟的路程,一路走过来,激动又酸涩,脑海里都是林小湾和他自己以往漫长岁月的种种,鲜亮的、尘封的,都一个个慢慢归位,沉淀在日渐清晰与明净的溪水里,也沉淀在他心里。
林小湾手臂环着他,紧紧抱着。楼道口的应声灯又灭了。两人陷在清晨前的黑暗里,兀自说着话。
“来,让我检查下你有没有瘦?”
“不是不准掉一斤肉嘛,我天天吃,吃得快胃下垂了。”
李骕伸手摸到他的脸,感觉到以往细嫩的触感变得有些细密的扎手,“你的下巴……”
林小湾注意到什么,心思顿时灰了一大半,不好意思地把脸蹭到他肩颈里,完了完了,后悔不迭,“我也长了胡子,还没来得及弄掉…”
他本来毛腺不发达,很少长胡子,身上一直光溜溜的,可是这段日子太颓废了,没花心思料理自己,就这副摸样了。以往为了迎合李骕的喜好,通常都是弄得干干净净的。
“我是男的,也会长…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林小湾难得厚着脸皮。
“一定是最近雌性激素分泌太少了,”李骕捧着他的脸,严肃地道,“多和老公做几次,就回来了。”
说着,起身,“老公我现在还在发低烧呢,让我进去躺一会儿。”
刚刚进门,后面的林小湾又急了,李骕一眼便看到他床头柜上一烟灰缸的烟蒂,旁边还放着半包万宝路牌子的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林小湾,你竟然抽烟!”
李骕抓着林小湾,使劲闻他身上的气味,果然闻出一丝烟味。
“老实说,你是谁?干嘛假扮我媳妇儿?”
林小湾想死的心都有了,昨夜睡不着,偏头痛发作,便抽烟缓缓头疼,一个人抽烟抽到很晚。早知道,打死也不抽了。这还没被接回去,万一被嫌弃上了,怎么办。
“我是你媳妇儿,绝对是你媳妇儿,”
“想你想得不行,才抽的,”
“以后再也不抽了,马上戒,一定马上戒掉。”
李骕看着他,有些想笑,但依然一本正经地逗他,“说一个你是我媳妇儿的证据出来?”
“上一次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厨师和点心师傅。上上次,是大灰狼和猫咪在山顶露营看日出;上上上次,是飞行员和老师…”
李骕故作狐疑地继续问,“说说你老公为什么喜欢椅子PLAY?”
林小湾脸就红了,慢腾腾地靠过来,伸手抱住他,撒娇似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因为老公说,以前我们关在一个房间做作业的时候,你就幻想这么做,想了很久了。”
李骕笑了,还想继续捉弄他,就被林小湾抢了先,“不是说感冒了么,快躺下,我去拿药。”
林小湾去里屋拿了退烧药,又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就看到李骕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睡得很沉,呼吸很均匀,终于一颗大石落地般无忧无虑的睡眠。林小湾趴在旁边盯着他看,心里一阵阵暖流徜徉着,凑过去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拧了一个热毛巾出来,给他老公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脱了他的鞋袜、身上的运动外套与长裤,严严实实盖上被子,又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利索地收拾了床头柜上的香烟,还在房间里喷了香雾剂,接着去洗手间洗了一个澡,料理完下巴和嘴唇上方长出的胡渣。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又拿着剃须膏和剃须刀趴在床头,小心翼翼地给睡着的李骕处理脸上的胡须。
哎,谁让他老公是一个直男,平日里他就尽量压抑与避免显露自己的雄性天性,比如长胡子、比如抽烟喝酒——虽然前者是缓解头疼,后者他也不擅长、还有尽量让自己细皮嫩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种不男不女、雌雄莫辩的错觉,幸好他瞳孔偏小的眼睛缓冲了这种不阴不阳的气质,不过习惯了也就没事了,反正他老公喜欢,而且慢慢地,他发觉自己也挺适应的,常常坐在他老公怀里就莫名妖精。撒娇、勾引,一套一套的,更为突破下限的举动都有过。
李骕醒来的时候,感觉通体舒畅,全身细胞似乎沉浸在水里一般彻底苏醒过来了,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睡过一觉了。桌上盖着饭菜,还有他媳妇儿留的便利条。李骕去洗漱间,照了照镜子,发现脸上干干净净的,意识恍惚地想起睡觉的时候,他媳妇儿跟只饶人的猫咪似的趴在他身上在给他刮胡子。李骕不由得笑了笑。
“前往XX的旅客请注意,您所搭乘的班机现在开始登机,请由DXX登机口检票登机…”
春节期间,旅客人数众多,客舱里都坐满了人。李骕将行李放置在行李架上,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患了重感冒的林小湾坐靠舷窗的位置,抽着纸巾、打着喷嚏。机舱内温度较高,两人都脱了厚重的外套。李骕给他系好安全带,拿出矿泉水和感冒药,让他再吃了两粒。他媳妇儿这弱不禁风的体质,落地后,一定要天天带着他早上去跑步。
“靠着休息一会。”
李骕见空姐忙不过来,就用外套盖在小湾身上,吃了感冒药便犯困的林小湾闭上眼睛,脑袋顺势靠在了他肩上。李骕坐直身体、任由他靠着,将他的手抓在手里。
“死基佬!”
李骕抿起嘴角,一身戾气地看向左手边隔着走廊、一个正玩着手机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握在手心的手传来安抚的力道,依旧闭着眼睛的小湾示意他不要计较。李骕渐渐地平静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湾的脸,在他头发上亲了亲。
飞机舱门已经关闭,开始缓缓滑到起始跑道,准备开始起飞。沿着放行跑道,伴随着引擎的呼啸,飞机逐渐摆脱地球引力的桎梏,爬升至高空,接着调整航向与速度,顺利升空后按着航线飞行。
李骕向空姐要来了毛毯和温水。将毛毯裹在林小湾身上。
他们坐的是空客A320型号,与李骕平日飞的波音不同,前不久他顺利通过了机长考试,被公司正式发文聘用为第一阶段机长。李骕看了一会舷窗外的云层,天气还不错,应该是一个顺利的旅程。闭上眼睛假寐,因为职业习惯,坐在飞机上,他的精神注意力就高度集中。
耳边响起不合时宜的大声打电话的声音。什么总什么总的,过年拜年,多少金额的款。
“这位先生,为了不影响飞机飞行,请关闭手机。”空姐的声音适时响起。
通电话的声音没有停,空姐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两遍。
“你这小娘们,怎么这么烦!老子轮到你管!回去管好你自家男人就是了!”
“你知道我这单生意有多少钱!谈崩了你负责?”
“老子在美国的时候,就没看到坐飞机要关什么手机,就国内航空瞎搞!”
面对这样刁蛮的乘客,空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语气虽强硬,声音却有些发抖,“这是飞机的安全规定,为了飞机安全,还请你关掉手机。”
那个刁蛮的乘客还想发作。
旁边响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手机会干扰飞机的通信系统、让飞机航道偏离,为了你一个破电话,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陪葬,你打算怎么负责?”
“飞机导航系统的频道是1200兆赫、110兆赫、75兆赫。与现行的移动电话频道十分接近。”
“手机读取信息产生的电压脉冲,足以干扰客舱地板下的电子系统。即使电磁干扰的信号很弱,也会直接影响到飞机导航系统。”
假寐中的李骕睁开眼睛,
“98年曼谷空难,有个自己活腻歪了的傻逼乘客在飞机上打手机,导致机上一百多人丧生;同一年的台湾空难,又有一个傻逼打电话,导致飞机高度表错误,飞机上一百多号人全部遇难;02年,曼彻斯特客机上的导航系统全部失灵,飞机两次偏离跑道,想一想就知道,同样也是因为一个脑袋抽风的傻逼在飞机上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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