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厌恶、没有恐惧、也没有被江云吻住时的无助和绝望,只想让他再接近一些,再深入一些......一颗心被异样的情绪占满,甜蜜又带了些淡淡的苦涩,吞不下吐不出哽在喉间......这就是爱么?不!我不要爱,得到了再失去,那痛苦我不要再经历一次,我不过是要利用他而已,我不爱,也不要爱!猛地伸手推开他,我抓起衣服穿好到了洞口:"穿好衣服,走了。"
凌霄默默地看着我,不是失落,不是受伤,一双眼安详如洞外遥远处海蓝的天空,仿佛洞悉了一切。然后,他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但怎么也穿不好。我无奈,只好过去帮他,无意间看见他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仔细看却又不见了--是我看错了么?
带着他下到谷地,有些腥臭的风吹过来,凌霄反射性地捂向我的口鼻。回过头向他笑笑,发现他并不惧怕这遍地的骨骸、半腐烂的尸体,只是有些怜惜地低声道:"求什么来生?今生的快乐是今生的,来生,不是今生!"
"璃儿!"是王俭的声音,可以听出喉咙撕裂似的声音。他风一般扑过来,衣衫褴褛,脸色灰败,却又强作笑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见我和凌霄身上有过撕扯痕迹的衣服,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向凌霄道:"凌公子好!"
我不解释,让他死心也好。
护着凌霄走出山谷间的狭缝,外面依旧是群山连绵,只不过已经是云雾山的另一面。拴在树上的马悠闲地嚼着草,呼噜噜打着响鼻,连风里都带着青草的鲜香。
"王大哥!"有些胆怯的年轻的声音,没什么中气,受了不轻的伤。回过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裹的显然是王俭的外衫。他慢慢走过来,看着王俭的目光是依恋。
王俭赶紧过去,柔声道:"谙宁,小心!"一把扶住踩上活动石头差点跌倒的少年。少年红了脸,王俭也不动声色的松开手,介绍:"谙宁,这是......"
他开口介绍,谙宁终于有空看我一眼,但投过来的目光马上变成了憎恨:"是你!你是叶璃!我要杀了你!"他疯了似的出掌便打,完全是拼命的架势,但没碰到我就被王俭牢牢制住。他哭喊道:"叶璃,我要杀了你!"一张满是尘土的脸被泪水冲出两道粉白。
"谙宁!"王俭安抚着他:"怎么回事?你说啊!"
"说什么说!"谙宁疯狂地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是展颜堡的人对不对?你杀了我爹、我娘、我的哥哥姐姐,你血洗了我们铁岭寨,你是个魔鬼......一百多条人命,你说杀就杀了,你威风什么!你是个魔鬼......我爹他......死得好惨......"
原来是于敖的小儿子,那个凭空消失的少年。我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就着他的泪水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灰土,露出一张颇清秀的脸来--想不到那猥琐的胖子倒有一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可是满眼是于敖那天狰狞的脸、伸过来的大手,我都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咯咯做响。也许是没了力气,也许是被我的表情吓住了,谙宁倏地闭了口,呆呆地睁大了眼看着我。
"璃儿!"王俭攥住于谙宁手臂的手紧了紧,悄悄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
我突地嫣然一笑,指尖抚过于谙宁的嘴唇:"于谙宁?好名字,想报仇是不是?很好,你想不想象现在的我一样威风?那我就让你尝尝报仇之前的准备。"手往下一滑,伸向他的衣领,慢慢扯住,慢慢向两边分开。他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拼命地想要闪避,可是手臂还被王俭抓着挣扎不脱,身子一软倒下去,又哭了出来:"你......别碰我......魔鬼......"
"璃儿......"两条温暖的手臂缠绕上来,凌霄在我耳边悄声道:"冷静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可怕得很。"
王俭已抱着于谙宁掠出三步,嘴唇有些颤抖:"璃儿,放过他吧,你已经把于敖剐了,就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吧!"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年惊惧交加满脸泪痕的脸,目光中是怜爱和痛惜。再抬起头,他看着我,然后又看于谙宁,那目光在我和于谙宁间交替着,感情却是一样的,他把于谙宁当作了有意躲避他的怀抱的我么?
凌霄双臂搂在我胸前,箍住我的身体,张口想说什么。我一把甩开了他,不管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压下怒气冷冷道:"他无辜?无辜的孩子?放过他?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谁又肯放过我来?他是于敖最爱的儿子不是么?那我就送他去和他那让人恶心的爹会面!"出手便是一掌,凝聚了我全身的功力。
于谙宁根本就无法躲避,但王俭还是抱着他不松手,一闪躲开。掌风重重落在地上,打出一个硕大的坑洞。于谙宁吓得忘记了哭叫,张着口再也合不上,泪眼朦胧的样子看上去颇是楚楚可怜。
王俭跪了下去:"璃儿,不,堡主,求您放过他吧,你难道......难道想让他和你走同一条路?"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少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身躯在无助地颤抖。王俭看着他,目光象我第一次去地牢看叶翔时见到的他一样柔软。那时候,我也是眼泪汪汪,孤独而怯懦,只是当时他不知道那泪不是真的。
"走同一条路?走同一条路?走什么路?王俭!你给我说明白!"指着他,我全身都在抖,眼前的一切晃动起来,"好,很好!原来......原来......"下面的话我再说不出,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然后视线渐渐模糊,一片黑暗......
醒来时,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凌霄把我揽在怀里,正小心地理着我的头发。王俭默默地坐在一旁,满面愁苦。
"那个什么于谙宁呢?"我问,声音是阴冷的,充满了憎恨。
咬了咬牙,王俭低头:"他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久,又是伤又是病,而且......而且被吓得不轻,我......我把他安排在后面的马车上了,我......想把他带回堡,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对不起......"
"来人!"我推开凌霄叫,马车马上停下,两名护卫打起了帘子,我瞥了一眼王俭:"把王护法送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去,让他跟那姓于的小子在一起,没我的话不许出来!还有,安排住所的时候记着让他们一间,没我的话不许换!"
"璃儿!"王俭顿时手足无措。
"叫我堡主!"我怒喝,"带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车帘被放下来,凌霄的手臂又揽在我腰间,温暖得让我想睡,他在我耳边悄悄道:"你这又是何苦,说明白不好么?"
"住口!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想冲出车子,"我骑马!"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没人会让你骑马的,你病了。"
我病了么?也许......
21
象在火海中,全身都在燃烧,想要逃脱却又软绵绵提不起力气,挣扎着下床推开窗子,清凉的风吹过,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一些。倚着窗子看天边那弯月,斜斜的,象一抹无忧的笑,你笑什么呢?看尽了悲欢离合、花落花开,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远远的花树下有两个并肩的人,于谙宁的笑声响起来,静夜中清越如铃。
门被推开又关上,是凌霄的脚步声,没精神回头看他,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他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拿了枕头让我靠着,有些嗔怒道:"烧还没退,又去吹冷风,不要命了你!"样子倒象个撒娇的孩子,说着话,药碗已经送到我唇边,然后服侍我漱口、擦脸,动作熟练,一起呵成,象个真正的丫鬟。谁也想不到他曾是个金贵的太子,学这些只有三天,连熬药都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忙。
收拾了东西,他坐在床头,眼睛一闪一闪地笑:"若不是你病没好,我真不想让你离开窗边。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美?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你流口水呢。"
心里有个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痛到整个心脏都抽搐起来,我只是笑。是啊,我一直都知道我漂亮,如果不是这张脸,我怎么会落到今天?没有精神和他废话,我闭了眼:"告诉他们,明早起程,三天内赶回展颜堡!"
"我不会去的,也没人会让你离开这间屋子,你最少还要休养三天。别看你武功好,但身子还没我强健,又有吐血的毛病,小小年纪,总是吐血可怎么好?"他低低地,慢慢地,象在述说一个很遥远的很悲哀的故事。
受不了他语气中的哀怜,我撑起来冷道:"凌霄,我已十七,不是小小年纪!只不过身体被药炮制过,永远不会长大!吐血的毛病也好不了,因为急于求成、练功过度早已伤了经脉,你明白了没有?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什么时候能撑什么时候不可以,用不着别人可怜!请你出去,我累了!"一口气说出来,忍不住急喘,喉间有腥甜涌上来,我强咽下去,可就是那口气怎么也喘不过来。
凌霄抱了我抚胸拍背,搂着我他已满脸是泪:"对不起,对不起,璃儿,三年前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我不应该让你走的......"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紧紧抱着我任我怎么拍打也不松手,一滴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手上,脸上,灼得我发抖。
心渐渐地软下来,他是个那么幸福的人,总是在万千宠爱中幸福地笑的,但他因为我的痛苦落泪,他愿意抱着我给我温暖......竭力平稳着呼吸,握了他的手,我笑了一笑:"还好你没留下我,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我没事,我会很好很好地活下去。我真的累了,你出去吧。"是的,我一定要活下去,给过我痛苦的人还活得那么自在,为什么我要死?
凌霄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也不动,只是闭上了眼。良久,他终于一叹,帮我盖好被子离开,又嘱咐我不要动,要茶要水叫他。
夜,寂静得可怕,朦胧中有人推门进来,听脚步声不是凌霄,挑开眼皮一看却是王俭,随着他的接近空气里多了酒气,原是喝了酒来的。心道住在外间的凌霄为什么不拦下他,却想起凌霄竟一声都没有出。
想到他这样子进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暗蓄了劲力我等待时机,现在的状况,我硬拼是拼不过他的,也不会有人救得了我。虚弱地睁开眼,我只做没力气动弹:"王护法,请你出去,去和你的于谙宁好好亲热,我不想见你!"
怔怔看着我,王俭的眼里满是血丝,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说的同一条路,是说充满了仇恨,不是有意辱你,璃儿,对不起。可是现在你满心是仇恨,没有感情,谁都不爱,都不象个活人,你知不知道我多心痛?"
"不用解释,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在乎!"我吸了口气,"如果不想再伤我,就请你离开,于谙宁......应该是很依赖你的,他能让你疼爱,不是么?"
"我受够了,为什么你不要我爱你?"他俯身抱了我,压在他胸口狠命地揉着按着,酒气熏得我又喘不过气来。他悲哀道:"为什么我就只能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你爱那个连自保都没有能力的凌霄?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碰你?璃儿,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是多大的诱惑?你知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碰你?我找你找了一夜,你却在忙着和凌霄亲热!现在你又找个借口把我赶得远远的,为什么!我不管,你是我的,决不给别人!"他的身躯火热坚硬,硌得我全身都痛。
眼看着他的脸压下来,我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挣扎不脱,索性眼睛一闭垂下手足闭住了呼吸。他果然慌了,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抚着我的胸口连声呼唤,几乎哭了出来。
抓住时机,一掌击在他左肩,我借力飞身到了窗前,扶住桌子。
王俭呆在床边,按住肩膀鼻翼抽动满脸是汗。
我平稳了呼吸,道:"先要告诉你,我不爱凌霄,我谁都不爱!是于谙宁挑拨你的对不对?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利用了弱点,那么容易就被人挑动了心绪,王俭你太让我失望!"
"他......他是为我着想......"虽是在辩解,他却委实不是理直气壮。
我冷笑:"为你?今日你若得了手,以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面前?到了明早我们定是兄弟相残,这可是遂了谁的愿?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铁岭寨据京城千里之遥,他怎么会恰好在我们到京城的时候流浪过来,又怎么会恰好在你面前出事?又怎么会恰好让你可怜?要演戏,没人演得过我!王俭,你做这个护法名不符实!"
王俭被酒染红的脸顿时惨白,一抬手狠狠聒在自己脸上,转身想走。
我晕得有些站不住,身子一歪,他还是忍不住过来扶住我,扶在椅上便远远躲开。竭力抬头,我笑:"王俭哥哥,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你就忍心抛了我不管?这么大的动静没人来问,你去下房看看,护卫多半已经被下了药,快去。"
"是!"王俭逃也似的离开。
危机暂时过去,我到了外间。凌霄静静地睡在床上,只是被点了穴道,浅淡的黑暗里,他的睡颜玉一般的皎洁明净、不染点尘,那么高贵,那么洁净,那么......吸引我......不,我不爱他,根本不爱!我要的,只是暂时的温暖,随便哪一天失去,我都有准备,不会心痛了,一定不会!
杀声骤起,乱成一团,兵刃相撞的声音凄厉而清脆,每一蓬的血雨下都有一声惨叫响起,每一颗头颅坠地都伴着一条生命的逝去--有我的护卫,也有侵入的人,看来王俭行动得还算及时。
后窗裂开,于谙宁和一个比他高大的少年联袂闯进来,一对银钩和一弯月似的短刀化作银雨,将我和凌霄包裹在内。按住苏醒过来的凌霄,袖中常带的那柄小小匕首已经出了鞘,把来势挡在外面。
于谙宁尖利道:"叶璃,王俭没有上你么?算你有本事!那你也逃不过今天!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决不放过你!"
嫣然一笑,他身边的少年便是一愣,双钩也缓了一缓。想来此刻朦胧的眼、虚白的脸,一定是无边的风情,清冷的绝艳。随即便听于谙宁怒叫:"你就会勾引人!下贱!"
要的就是那一缓,我也懒得争辩,右手已经按上匕首的柄尖,"叮",细微清脆的声音,那匕首已经成了二尺长的短剑,正抵住于谙宁劈过来的短刀,手腕轻颤剑尖化作九瓣莲花越过他的刀罩住他全身。身后的那少年已被闯进来的王俭拦住,脆响不断。
交战不多时便告结束,于谙宁和那少年被生擒,剩下的来敌都被我下令尽数杀掉。坐在椅上,我瞧着这一对被制住的人,那少年一脸的倔强,对上我的眼时却避开了,有些愧疚的神色。于谙宁又是哀哀的,抿了嘴不出声,也不看我。王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满是痛苦和哀伤。
"不求我放了你们么?"喝了一口凌霄递过来的热茶,平静了些。
"要杀就杀,历家的人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少年坚硬地开口。于谙宁也恨恨道:"灭门之仇,今日报不成来日也要报的!"
"你是风林庄的历家二子历远?这于谙宁是你的情人?"我笑。
那历远又是一怔,随即道:"不!是爱人,我爱他,所以我帮他!"说到"爱人"两个字,他微微地红了脸,显得十分俊俏。
"爱人么?"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凌霄低声道:"又要喘了,不许笑!"不理他,我笑到伏在桌上,笑得那两人恨恨地盯着我,恨不能用目光把我撕成碎片,然后,我笑道:"既然是爱人,那我也不难为你们,给他们解了穴道。"
王俭疑惑地看了看我,还是依言过去。
看到历远出乎意料的表情和于谙宁甜美兴奋的笑脸,我接着笑:"但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杀掉对方,你就可以活着,我叶璃说出的话从不更改!"
"当啷"一柄剑落在他们面前......
22
被我抛过去的短剑,利落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当啷"落在地上,在烛光摇曳下闪着微弱的幽光,沉沉如一泓水,寒气逼人。
于谙宁的眼中泪光盈盈,语气也怨毒无比:"叶璃,你果然阴毒可鄙!"
历远揽着于谙宁的手蓦地一松,掌风直扑到我脸上来,他吼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很美很可爱很无辜的小孩,我看错了你!"我端坐在椅上没有动,王俭早已飞身过来,身影交错变幻无端,历远闷哼一声摔得七荤八素--我在心里一叹,毕竟还是不能放下我,是么?
于谙宁扶起了他,哭得气咽喉干,一张本就白皙的脸梨花带雨般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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