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坐在地上的木凳上，听着晶石哥那颠过来到过去的车轱辘话，就知道他真的醉了。心中十分的焦急，暗想：“你不能喝就不喝吗，咋还愣往肚子里灌呢？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
琪琪格扶着洪晶石来到西屋靠近柜子的一侧，他笑呵呵的爬上炕，小师妹给拿过一个枕头扶持着他躺下说：“晶石哥你别动，我去给你取红果醒酒汤来喝”。说着就飞快的跑进厨房，一会的功夫端着一碗用葛花、大枣和山楂熬炼的醒酒汤回来，琪琪格将碗递给了大师兄，洪晶石端碗在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琪琪格接过空碗，转身将其放到写字台上，回身再看洪晶石，早已醉卧于炕，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琪琪格轻轻叹了口气，站在炕沿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含着深厚情默默的望着大师兄，在琪琪格的内心世界，对人的五官貌相，美与丑都是无关紧要的，她看一个人的首选，是内涵、素质、修养、风度等综合素质是否真高，她这是第二次在仔细观看晶石哥，越看越感觉亲切，他虽然是个盲人，又在闭目睡梦之中，可在琪琪格的心中，晶石哥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有神，好像能穿透人世间的一切，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总是挂着微笑,显得刚毅和亲切，他语言诙谐，勤奋刻苦，专注好学，为人大方，憨厚朴实，热爱生活而又勇于创业，只是命运太苦，灾难太多，令人怜悯同情。
琪琪格隐隐约约的感到，在他身上有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具有强大的磁场，吸引着自己，是什么呢？还说不太清，他有老师的渊博知识；有哥哥的大样；也有父亲的威严；更象个同龄的好朋友。这些都很像，又都不全对。究竟将晶石哥定格在哪个位置呢？只是有些敬佩和喜欢，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洪晶石的为人打动了这少女的心，她静静的看着、无声的望着，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天上掉下来的晶石哥，让自己这颗平静的少女心，怦然而动，恋恋不舍。拿着手巾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正一动不动安静的、聚精会神的想着心事，欣赏着沉醉中的晶石哥，脸上犯着幸福的红润，脑海中放纵着遐想……，
忽听母亲问：“晶石又喝醉了吧？……”琪琪格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个少女封闭的心，好像已经被母亲看穿，忽悠一下，砰砰的飞速跳动。她将张大的嘴巴急忙闭上，唯恐闭的慢了，这颗跳动的心就从嘴里蹦出，在空中来个大曝光。
她那单纯的脸唰的红了，害羞的红润一直红到了下颌，没有挡住，刷的一下过了界，红到了脖子，如果没有脖根再给挡一下，恐怕还要接着向下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急忙将脸转向另一侧，用毛巾遮住因尴尬而胀红的脸，避开母亲的视线，结结巴巴的回答说：“嗯，是……是喝醉了”，他用手使劲掐了一下胳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抿着笑嘴，咬紧银牙，快步来到厨房，将手里的毛巾放进脸盆，润湿、拧干，快速抖开遮住脸上的羞，捂住羞涩的红，心里暗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真的好不害羞的丫头，为啥在周围没有人，人家自己又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看个小伙子？是敬佩中的欣赏，还是怜悯和同情？是喜欢还是别的，究竟是什么呢？……，真的有些说不清也道不明。
此时的东屋里喝兴正浓，巴特尔老汉大声问：“琪琪格你这小丫头，把你晶石哥给扶到哪里去了啊？”琪琪格在外屋用毛巾擦着脸，回答说：“晶石哥已经醉了，先睡下了。”巴特尔老汉说：“哦，这小家伙真的不能喝啊，才半斤多酒就醉倒了……”琪琪格的母亲此时正从西屋出来，边往东屋走，接过老伴的话茬说：“有谁像你那么能喝呢，你个老酒鬼。”巴特尔老汉与众人被逗得哈哈的开怀大笑。
琪琪格听到大师兄要走的消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她回到自己的闺房，拿笔在手挑灯夜战，思虑万千，在草纸上勾勾画画，写写停停，最后终于在小笔记本上留下了这样一段深情的话。敬赠晶石哥：
兄妹同路飞马行，形影不离聚深情。
晴空遥望科技峰，峰上古松悬金钟。
钟鸣响彻群山谷，骨筋伤科出凤龙。
龙凤呈祥我兄妹，妹兄同敲共鸣钟。
——小妹：嘎布拉琪琪格 于草原金秋之夜。
琪琪格看了许久这才心满意足的合上笔记本，两手捧着它放在前胸心口，甜蜜的进入了朦胧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琪琪格就早早的起床，坐在写字台前，从第2页起，来抄写父亲交给他们兄妹，俩人的密方，和膏药制作流程。然后将精美的小笔记本，装到衣兜之中。这才到厨房去做早餐。
吃过早饭，一行6人踏上了通往车站的路。巴特尔老汉和包老师两人走在前边，俄尔敦和妻子沙仁高娃牵着众人的马匹跟在父亲和表哥的身后，琪琪格陪着大师兄落在最尾。两人边走边说着话，路是那么的不禁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客运站。包老师和姑父两人停在车站牌的下面，久久的握着双手不愿松开。洪晶石还要向前走，琪琪格用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说：“晶石哥别往前走了，咱们在这站会吧。”说完她满脸通红的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在想，‘我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自己没有地方放的脚，左右捻动脚下的沙土，静静的听着晶石哥的话：“师妹你将来考我们省城中医学院吧”，琪琪格点头嗯嗯的答应着。思想却沉静在遐想之中不能自拔。
忽听巴特尔老汉在喊：“车来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快过来吧。”
洪晶石“哎，这就来了。”答应了一声又要往前走，
琪琪格害羞的说：“等一下，”
说着就掏出了精美的小笔记本递给洪晶石说：“保管好，回去以后仔细用心看，”
用心看！这个词用的多么的漂亮，多么的委婉含蓄，多么的深情，可洪晶石那颗大大咧咧男人心，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接过笔记本，没加思索的就顺手装进左侧前胸口袋。琪琪格见此心中暗想，晶石哥将其装进此处，说明他早已明白了我的心意，他这个动作是在用心目看我的心里话，但愿你我兄妹能心心相映相通。她脸色红润，害羞中夹杂着女孩的扭捏，轻声说：“晶石哥你多保重，在省城等我。”
洪晶石爽快又高兴的答应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忽听包老师在大声说：“晶石，上车了。”
琪琪格恋恋不舍的送洪晶石上了汽车，又将一个装着熟鸡蛋的小包放到包老师的手上说：“表哥，这是妈妈早上煮的，让您和晶石哥在路上吃的。”
说着两行眼泪就流出了眼眶，她急忙跑下车，躲到一旁去擦眼泪。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瞒过了所有的男人，可没有瞒过一个女人的眼睛。沙仁高娃愣愣的看着、望着、想着，猜测着这琢磨不透的一切。
‘嘀嘀’随着汽车喇叭的一声鸣叫，汽车排放着尾气，屁股后面留下了长长的黑烟，飞速的开走了，巴特尔老汉、俄尔敦、沙仁高娃和琪琪格，都向汽车频频招手，包老师和洪晶石都回敬的招手致意，洪晶石虽然看不到车下的一切，但他仍举起右手，用自己那颗真诚的心，向车下挥动着诚意真情，表示将来再相见的愿望。
飞驰的时代列车，将洪晶石的思想，带进了改革的大潮，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改变，身体随着列车的晃动，而摇晃，他在内心设想着，自己的未来，描绘着明天的蓝图，这些现在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但这幻想出的美景就足以让人陶醉。他两眼微闭眼神呆滞，面部凝固在笑呵呵的状态，他靠在座椅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包老师看着他那可爱、憨态痴情，心里在暗暗替他高兴。‘呜 呜，’列车闪电般飞驰而过，树木在快速后退，洪晶石在包老师的陪护下，满载而归，顺利的回到了天湖卫校。同学们一见面都纷纷围拢上来问：“班长这么多天没有见到你的面，干什么去了呢？”洪晶石笑着说：“出了趟门办点事。”他想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师傅的摸骨寻伤绝技，说的过早会起负面效应，反而不美，用别的话给岔开，就都过去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室，先从怀里拿出琪琪格送给他的小笔记本，用手触摸着，他感觉到，封面上有烫金浮雕图案，翻开看了看，见上面有好多的小黑点样的字迹，这是他视力太弱所致，在心里暗暗猜想，上面无非写些华丽的赠语。他没在多想，拿出一张没有写字的盲文纸，专心又专心，仔细又仔细的包好，放进精美的纸壳盒中，盖严封好，放进了衣服箱的最底层。这一放，就是十年；这一放，就放弃了一个少女朦胧的爱；这一放，却得到了一个少女一生贞洁的追求；这一放，就放弃了人生的又一个转折。这能怨谁呢？怨自己是个盲人吗？怨自己没有视力看不到文字吗？怨命运对自己不公吗？生活中的洪晶石却没有这些“怨”，他的心底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在想些什么呢？你只能随着我的笔锋继续往下看……。
后来在这些盲人学生们的身上究竟还发生了哪些有趣的故事呢？请看下篇“校园里的震撼”。



第25回 校园里的震撼

天湖卫校是本市中等专科卫生学校，现有一千七百多名学生，设有医士、药剂、护士、助产、牙医专业，招收学生历来都是健康青年，学校从来都没有招收过残疾生，两年前之所以收下这些盲人学生，是在市政府的直接关照下，为了解决本市盲人就业难的难题，才特意从医院各科室中抽调出主任级别的老医生，和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讲师来担任这次特殊的教学任务。
洪晶石回到天湖卫校，正在108寝收拾自己的床铺，服务 员小李进来，告诉说：“陆老师让他快到校长室去一趟，有急事”。小李领着洪晶石进了办公楼，来到校长室，见教导处汪处长和陆老师都在，校长让洪晶石坐下说：“小洪，今天让你来，是传达一个上级的通知，你们按摩特教班，课程和实习都已经结束，现在直接进入考试阶段，将各科中专通考复习题和考试日期表交给你，回去以后抓紧安排同学复习。”
汪处长接着说：“考试时间从下周开始，周一考解剖、周二考生理、周三考中基、周四考骨科临床检查学……”
洪晶石仔细的听着领导的安排，等汪处长说完以后。他接过话茬问：“汪处，请问每科有多少道复习题呢？”
汪处长回答说：“我看过了，每科都是一百题。”
洪晶石说：“对这考试安排，我有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汪处长微笑点头：“请说。”
洪晶石说：“考试应当有时间做保证，我们刚从临床实践中撤回来，还没有转入总复习，就要考试，而且盲人看不到汉字，这一百道题需要翻译成盲文，再去找答案，恐怕连题目都抄不完就要考下一科了，这怎么办呢？”
校长和教导处汪处长不约而同的都哦了一声，校长说：“我们过去没有搞过特殊教育，这是第一次接触盲人教学工作，还真的不了解你们的学习特点，很是抱歉，我马上就与上级联系。”说着就拨通了电话。利用这段时间，汪处长与洪晶石交代了具体考试要求。
盲人按摩特训班的考试是这样安排的，监考小组由市教育局副局长、市卫生局副局长，和卫校校长共计三人亲自坐镇指挥，考试小组有市教育局处长两人、市卫生局医政处处长和副处长两人、学校教导处四人、盲人按摩特训班班长和副班长两人，共计十人，分成两个考试组。听到这洪晶石不解的问：“汪处，我和副班长裴琼还都是学生，在考试中是被考者，怎么还是考试组成员呢？我们怎能参加监考呢？这不太合适吧？”
汪处长解释说：“是这么回事，上级要求将你们的考试成绩，做现场录音存档备案。考虑你和裴琼是学生，知道每道题什么时候结束，能及时控制录音机的暂停键，节省录音带，有利于考试的顺利进行。所以决定先考你这班长和副班长，然后你们就留在监考组，负责录音工作。”
洪晶石听后恍然大悟，说：“那我明白了”。
这时汪处长又接着说：“每次考试之前，让盲人学生们先抓阄，按照单双号分组，两个考试组各负责一组，再进行考试，你和副班长不参与抓阄，每次你两个都是第一个进考场。”
考题分为问答题、填空题、鉴别题、改错题四种题型。每个题型出6张卷纸，内容大同小异，都有所不同。每张卷纸上出十五道题。考试的时候将这些卷纸分类反扣在监考老师的桌上，盲人学生按照顺序号排队，由服务员领到监考老师面前，自己抽取考试卷纸，由服务员帮助递交给主考老师后就开始，每道题只给一分钟的思考时间，超过一分钟不答题就宣布自动放弃，不允许回头重考。整个考试全程都要录音。考试完毕考生出去以后，再由服务员领进下一个考生。
汪处长刚布置完工作，校长也放下了电话，对洪晶石说：“经上级批准，同意你们每间隔两天考试一科，汪处长你将考试的具体日期修改后交给陆老师，回去按照敲定的时间抓紧工作。”洪晶石领了任务，陆老师拿着厚厚的各科考试复习题，和考试时间安排表，服务员领着洪晶石，三个人一道回到特教楼，服务员道每个寝室通知大家来教室开会，布置考试任务。
洪晶石和陆老师商量决定，先将最近要考的这科复习题，进行分解为五部分，在同学中挑选了五名，平时学习最好责任心最强的尖子生，担任小组长，每个小组长自己去挑选三名关系好的同学做组员，有负责翻书的、有看笔记的、有负责记录的，小组长负责每道题正确答案的敲定。每个小组完成十道题后就交给洪晶石，他负责组织同学们在教室里抄写。这样以来时间短，见效快，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正确答案。考试结束以后，洪晶石组织众人再整理下一科的复习题。
从这天开始，整个特训班居住的楼房里就忙碌开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甚至道了后半夜凌晨时分，楼房的走廊里，或楼房外的草地上，到处都有人在叨叨咕咕的背题，或坐在床上自己通过录音机的耳塞来复习。就连以前好睡觉的那些大觉迷们，都精神百倍的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去了，整个盲人按摩特教班居住的楼房，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夜楼。眨眼间中等专业考试就拉开了序幕。
这天清晨吃罢早饭，洪晶石就按照惯例，早早的来到考场，将录音机和合式磁带都检查了一遍，见没有问题后，这才拿出了‘红大刀’牌香烟，点燃了一支，美美的吸了一口，慢慢的吞下了咽喉，心里立刻赶到特是舒服。
领导们陆续来到了考场，等大家都到齐以后，卫校校长宣布开始考试。他笑着对洪晶石说：“我们今天这是第六科了。小洪，今天考骨科临床检查。老规矩，还是你先来。”洪晶石走到监考老师面前的桌子前，在各种题型的考试卷纸里各摸出一张，递交与了主考老师，等待着念题。
洪晶石抻着冷静的，逐个的回答着主考老师说出的考题，聚精会神的思索着每个考题的准确答案，墙壁上的电子钟迈着它那有规律的脚步，“嗒-嗒”的向前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身边驶过，洪晶石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已经回答了多少道考题。他说完以后，感觉象是已经过了好长的时间主考老师也没有再抛出新的考题，这道题怎么出的这么慢呢？
洪晶石正在疑惑，忽然右肩被人拍了一掌，吓了他一跳，来人说：“最后一道题，这是道大题，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思考，要求全面叙述腰椎间盘突出症的病因病理，临床解剖，临床表现，鉴别要点，中、西医的治疗原则和常用治疗方法，国内外动态。”
洪晶石暗想怎么换主考了呢？他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主考老师见洪晶石发愣的样子就笑着说：“小洪，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刚才拍你肩膀的是咱们市卫生局张副局长，这道考题你能回答上来吗？”
洪晶石迅速收回疑惑不解的心，冷静的回答说：“能！现在就开始吧。”
主考老师见洪晶石没加思索就答应了，有些不放心的问：“不用思考一下吗？”
洪晶石胸有成竹的回答：“不用了。”
说话间他用食指麻利的抬起了日本大‘三阳’牌录音机的暂停键，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一口气说了足有六七分钟，直到整道题全都回答完，说了声回答完毕，这才按下了录音机的暂停键。
考场里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洪晶石愣了，暗想这是考场，不是开会，怎么要给我鼓掌呢？他迷惑了，
主考老师笑着说：“小洪，你今天的骨科临床检查早已经全答完了，又得了个满分，张局长见你答题这么轻松，就给你出了个难题，你又回答对了，按照惯例，这道大题应该是个20分的题，可今天却不能给你额外加分，因为这是张局长特考你的难题，在此是不算分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