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迦穿好拖鞋走到玄关又觉得不行，扒着墙问：“那我走了？”
“嗯。”
“走了？”
“走吧。”
“……”路迦又走回来，先咳两声再说，“哎，你跟我好好说话呗。”
穆温然似笑非笑：“我没和你好好说话吗？”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就觉得就不太像。”
穆温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到两腿之间，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往自己肩膀上靠：“那这样呢？”
“……”
和穆温然无关，是路迦自己不舍得。是他难以抗拒穆温然的拥抱，是他在依恋他。
“你别惯着我。”路迦很较真，他知道穆温然已经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却什么也没问。明明是他的自我纠结，却要别人担心，路迦觉得自己太差劲，“我会得寸进尺的。”
穆温然拉开他，颇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你会什么？”
“得寸进尺。”
“巴不得你得寸进尺。”
路迦对自己太狠，情愿被束缚，不容自己一点任性，规规矩矩做好孩子，对谁都笑着。也正因如此，对待路迦，穆温然无法不温柔。
他的温柔只给一个人，喜欢也给了这个人。
穆温然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都像情话。
路迦一早就想问，在穆温然吻他额头的时候，在他亲吻他脸颊的时候，在每个悠长缱绻的对视里他都在想。
“穆温然，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路迦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喜欢”两个字这么难说出口，好像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他自己。
在穆温然面前，路迦是藏不住事的小朋友，什么都想问穆温然，什么事都要说给穆温然听。能拖这么久才问出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得为他鼓个掌。
可惜掌声并没有响起，只有穆温然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穆温然回答：“是。”
路迦抬头笑了笑：“哥哥啊你这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开玩笑了……”
路迦已经很少管穆温然叫哥哥，可他一撒谎一紧张仍然爱用“哥哥”称呼穆温然。
路迦之所以话唠就是怕安静，怕周围寂静，找不到一个可以微笑的理由。就比如现在，穆温然没有回答，路迦垂下眼眼泪就滑落。
本来以为离别的三年他能更成熟一点，可对着穆温然他还是会哭。
掉了眼泪，他小声说：“对不起啊哥哥……我不喜欢你。”
他又撒谎。
穆温然为他擦眼泪，声音温柔，轻声说：“没关系，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四十一章
“我喜欢你。”穆温然说着微微起身吻路迦的唇。
那四个字重重砸在路迦心里，让他来不及躲避。
路迦的睫毛微颤，一滴泪又抖落下来。
短暂的吻只持续两秒种，更像一种无声的安抚。
路迦用手擦了下眼睛，带着鼻音软软问：“你干嘛呢？”
“吻你。”
路迦勉强笑一下，撇开头说：“你不可以……”
穆温然没有问为什么，他牵着路迦的手，拇指摩挲过指节，“可是我喜欢你。”
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从眼眶里涌出来，路迦蔫蔫垂下头。他好像无法听穆温然说喜欢，那两个字好甜啊，甜得他心口发酸。
哭过的眼睛酸涩，路迦悄悄闭了眼，然后又被穆温然吻了。
路迦睁眼故作平静：“你又亲我。”
穆温然轻轻笑起来，没什么诚意地说：“抱歉。”
路迦叹了口气，有点惆怅：“你别偷偷亲我。”
“嗯。”穆温然捏了捏他的手指，“不会了。”
路迦坐到沙发上，看到穆温然看他还解释道：“……我站累了。”
穆温然眼里含着笑意：“哦。”
委委屈屈说谎、脸上挂着眼泪的小朋友让穆温然不忍心说狠话，明明有诸多方法可以让路迦承认喜欢他，他却用了最温柔的方式，告诉路迦没关系。
这么能忍耐真不像他自己，路迦总能让他一退再退。
路迦的眼里还覆着水光，睫毛湿漉漉的，像下了场小雨，情绪全藏在心里。
早在穆温然回答“是”的那一刻，他就明了自己的心思。
他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那双时刻追寻穆温然的眼眸已经说明一切，他的心好像也随穆温然而动。
路迦说他不喜欢穆温然，话说出口反倒先弄哭自己。
昨晚白奕的那番话还响在他耳边，像咯吱咯吱作响的齿轮绞得人心发慌。路迦从没为自己做过抉择，下意识选择逃避。
穆温然没有怪他，路迦想凭什么啊，这么好的人，要在他这里受委屈。路迦又生自己的气，跟自己较真，责怪自己。
喜欢是多难得的事啊，他却怕自己无法给回应。
过了一会儿，路迦小小声说：“你不要喜欢我……”
“什么？”穆温然的语调依旧温柔，路迦却在其中品出冷冽。好像他再说一遍，事情会向很糟糕的方向发展。
路迦怂了不敢说，拽着穆温然胳膊的手稍微紧了紧，好像怕穆温然会甩开他。
穆温然靠过来，他不敢动。穆温然侧头，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随之是温热的唇瓣，路迦觉得自己的脖颈灼烫，仍然不敢动。
穆温然把头埋进他的颈间，似是无奈似是纵容地叫他的名字。
路迦乖乖应声，还伸手轻拍了拍穆温然的背，再次壮着胆说：“你还是别喜欢我了……我又不好。”
穆温然觉得自己的确对路迦太仁慈，乃至于路迦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他明白路迦的难处，却不代表他能一再忍让。
作为惩罚，他轻咬住路迦的喉结。路迦整个人都僵住，他趁机把人揽进怀里，死死锁住。路迦在他腿上，比他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穆温然仰头，眼神冰冷锐利，唇角却残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路迦无法移开视线，他被定在那里，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掉，又或者说他本就没有逃跑的想法，心甘情愿的落网。
穆温然抚着他的大腿一点点往上游走，路迦从未见过这样的穆温然，他们也从没有这么暧昧过，呼吸交缠在一起都格外煽情。
路迦半阖着眼像要睡着，穆温然本还有点生气，见路迦完全不设防的模样被气笑。手指按着脊骨微微用力，路迦这才全睁开眼，眼神似乎在问“你干嘛”。
是个小傻子没错了。
穆温然忍不住啄吻他的脸颊，那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心情好了点，放松手上的力道，不再紧锁着路迦。
路迦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得更彻底一点，应该推开穆温然，可事实却是他低下头，搭着穆温然的肩说：“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
“……”
路迦有些气馁，他无法说狠心的话，怕伤穆温然的心。穆温然要是因他而难过，那他罪过可就太大了，路迦能自责一星期。
“可是我又不好。”路迦的声音闷闷的，“……就是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好看吧。”
穆温然把他拨起来，“你说什么？”
路迦：“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喜欢我。”
穆温然忍笑：“你想多了。”
路迦：“……”
路迦掰开穆温然的手，从沙发上起来，故作镇定道：“我该回家了。”
“嗯，路上小心。”穆温然没有阻止，甚至把路迦送出门。
电梯门打开，路迦踏进去，穆温然突然从身后叫住他：“路迦。”
路迦转过身。
“不回应也没关系。”
穆温然的笑容太温柔，路迦有点晃神。直到电梯从一楼停下，耳边仍然是穆温然的那句话。
他好像还是让穆温然受委屈了。路迦被暖风裹挟着，夜色染上发梢，他神色有些黯然。
第二天工作结束，路迦回了白家。
白母看到他回来颇为惊喜，还开玩笑说：“这才几天，又发工资啦？”
路迦笑：“没有，就是想你们了。”
白母很开心，和路迦说了几句话又去厨房忙活。
白父在看电视，扫路迦一眼说道：“没事多回来看看，你舅妈挺想你的。”他只说了白母，路迦却知道他也希望自己回来。方才他和舅妈说话，舅舅一直往这边看。
三个人坐在饭桌吃饭，无法避免地谈到白奕。
“我们也不是不让他出去闯，可你看他那二愣子样，出去不得挨坑啊。”
路迦想到十几年前会故意挑衅他、被他按着揍的白奕，那时候的白奕的确傻，现在不一样，贼精还特别有主意，没有以前的万分之一可爱。尽管这么想，路迦还是给白奕说尽了好话。
白母叹了口气：“他要有你一半省心，我还操这个心干啥？”
路迦的心里咯噔一下，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白母又道：“他早上还来电话说过两天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天。”
路迦干巴巴笑了笑，算是回应。
吃过晚饭，白母留路迦在家里过夜，路迦摇头说：“明天要早起，那头离得近点。”
白母点点头：“也是，那你回家早点睡吧，别太晚了。”
“嗯。”
路迦打开门，白母叫住他：“路迦。”
“嗯？”
“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情绪不太对，是不是公司里出什么事了？”白母担忧道，“有事你跟舅妈说，别藏着掖着。”
路迦有些恍惚，他曾经那么小，只及舅妈的腰，现在却要低头看她。她好像又瘦了，可以被他轻松抱起来。以前都是她带着白奕和他，牵一个抱一个。
白母突然伸手摸了摸路迦的头发，有点欣慰又有点心疼：“我大儿子噢，在外面也没少吃苦吧。”
路迦抿了抿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牵住白母的手说：“想太多啦，我挺好的，今天就是想来蹭吃蹭喝。”
白母嗔怪看他一眼：“你和白奕一个样，也不和我说实话，你舅妈是猜不透你们那些弯弯绕绕。”
“真的没事。”路迦说着朝白母挥手，“那我走了。”
“哎走吧。”
白母笑着，路迦把门轻轻关上。
穆温然早就想到路迦那个小怂包今天不会来，可是面对空荡的客厅他多少还是有点烦躁。一改在路迦面前的温柔，他皱着眉为自己沏了杯咖啡，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穆温然去开门，路迦站在门口，把想了好久的客套话磕磕巴巴地念出来：“你……那个……我……你吃没吃饭啊？”
“没有。”
“我就知道。你得吃饭啊，你还在工作？我就是……有点担心。”路迦越说声音越小，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穆温然很有耐心的等待。
静默的氛围让路迦有点焦灼，最后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音量说：“……你别回应我，我能偷偷喜欢你吗？”
第四十二章
穆温然将路迦拽进门内，随手关上门：“怎么了？”
路迦没说话，像犯了错事头都不敢抬。
穆温然板着他的下巴，“别低头。”
路迦不再较劲，任由穆温然拿捏。路迦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他从不为自己而活，这一次也一样，在亲人和穆温然之间进退两难却不想他自己。
穆温然看了路迦许久，最终放软声音，再一次妥协：“你别给我哭。”
“我没哭啊。”路迦也觉得昨天自己的眼泪掉得莫名其妙，颇为不好意思，“没想哭，真的。”他瞄了穆温然一眼，看他相不相信自己的话。
穆温然“嗯”了一声，让开道问：“进来说。”
路迦想摇头说不了，手却被穆温然拉着，不由自主跟着穆温然进客厅。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想反抗，心里哀叹自己的堕落，然后跟随着真实心意坐到沙发上。
穆温然去厨房拿果汁，路迦的眼睛也追随着他，撑着茶几往厨房看，在穆温然转身时缩回头。
穆温然把果汁放到路迦跟前，路迦碰了碰杯壁，冰凉凉的。来这里的一路上他都很纠结，一直纠结到门口，看到穆温然的刹那脑子更是一片空白，毫无逻辑说了方才那番话，现在连后悔都来不及。
他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冰凉的橙汁滑入喉咙，口腔里满是甜腻的味道。穆温然在这时靠过来，炙热的气息洒在路迦的耳朵上，“好了，现在说说吧。”
路迦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很红，捂住的话就是欲盖弥彰，只好缩缩脖子，把果汁放下清清嗓子：“咳……你要我说什么？”他装傻。
穆温然眯了眯眼，路迦立刻怂了：“哎不是……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穆温然轻笑一声，那声音低沉磁性能叫人酥了耳朵，路迦却觉得毛骨悚然。穆温然抬手揉揉他耳垂，力道轻得像没碰上，路迦觉得痒却不敢动。
客厅里静悄悄地，路迦僵直着身，又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一口，甜得有些呛口。穆温然的手半搭在他肩上，他又不敢大幅度动作，潜意识觉得现在还是少说话。
路迦的锁骨很明显，尤其是把背挺直的时候，穆温然的手指向下，抚到锁骨的凹陷处，顺着往上推便是喉结，感觉到路迦的喉结攒动，穆温然问：“你害怕什么？”
路迦怪紧张的：“我没有。”
穆温然和路迦贴得很近，两个人之间从不存在什么安全距离，对于对方的亲密接触也没有丝毫排斥。穆温然的眸色很深又不是纯粹的黑色，眼中浓烈的情感像随时随刻要把人吞噬。他从不在路迦面前展露这些，然而路迦还是害怕了，这让他心中覆上一层阴翳。
路迦受不了这沉默，索性把真实想法说出来，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在穆温然面前无法藏住心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他往后看，试图看到穆温然的脸却被一只手盖住眼睛，“其实挺怕你生气的。”路迦压住自己喉间的叹息，他总是爱叹气这毛病得板板，“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得到穆温然的回应，路迦眨眼睛用睫毛扫穆温然的手心。片刻后他得到光明，看见的就是穆温然那双带笑的眼眸。
路迦学着穆温然刚才样子，用手盖住穆温然的眼睛。
“你不要笑，笑就不要看我。”
“为什么？”
路迦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他喜欢看穆温然笑，穆温然笑起来超好看，就是好看所以他有点不愿看。这么好看的人喜欢他，他却给不出实际的回应，路迦觉得自己不配看到穆温然笑。
穆温然眼看着路迦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不知道小家伙心里又在想什么。他本以为路迦是怕他，却不想只是害怕他生气。对着软乎乎的团子，穆温然纵使有气也使不出来。
路迦仍然过不去自己那道坎，闭了眼睛不去看穆温然，似乎已经习惯自己惩罚自己的套路，眼睛闭着闭着就挣扎出一条缝，还偷看着。
穆温然自然发现了，想不去管路迦吧，路迦那副纠结的模样实在太惹人笑。
幼稚大概会传染，穆温然趁着路迦眨眼的空挡吻下去，路迦喝了橙汁，嘴里还有那股甜滋滋的味道，穆温然觉得自己在吃一颗橙味软糖。
路迦有点傻眼，穆温然把舌头伸进来，浅浅的舔动甚至发出渍渍的细小水声。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那声音被无限放大在耳边。
路迦被这个黏糊糊的吻弄得找不到北，待到穆温然撤离，他还傻傻追上去，缓神后像小动物一样把头埋进穆温然的颈间。
他是傻子吗，他追个啥啊？
穆温然却十分满意，勾起嘴角无声笑了。
两个人都没有提今夜路迦的去留问题，路迦自然而然就留下来。路迦坚决睡在沙发上，穆温然也无异议。
晚上十二点多，夜静得可怕，穆温然出现在客厅。他本来是打算把路迦挪到卧室，没想到路迦掀开被子，眼睛亮晶晶地问：“你干嘛？”
穆温然：“……”
路迦得意洋洋：“被我抓到了。你想干嘛？”
穆温然：“……”
他猜路迦应该一直没睡就等着他出来。
哪里来的幼稚鬼？
路迦从沙发上跪起来，“说吧，这么晚来你想干嘛？”
穆温然不想和幼稚鬼费口舌，拍他脑袋一下：“去卧室睡。”
“说好的我在客厅，”被穆温然看着，路迦越说声音越小，“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啊烦人，他怎么这么怂。
最后路迦还是回了卧室，正对着穆温然躺下，一点都不困，跟穆温然说：“你不要搞小动作。”
穆温然似笑非笑看着他：“不是你喜欢我吗？”
“我……啊……嗯。”路迦支吾了两句，竟然承认了，缩进被子里说，“那我尽量不搞小动作。”
“尽量？”
路迦装睡不动弹。
第二天早上，路迦发现自己已经挪到穆温然的被子里，想悄悄挪回去被穆温然按住了。
路迦硬着头皮：“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穆温然松开他：“起床吧，你今天不上班？”路迦再能折腾也不会恰好钻进穆温然的被子里，是穆温然把路迦拉进去的。显然路迦从没想过穆温然会这么幼稚，会用这种方法“陷害”他。
早餐吃得匆忙，路迦没有和穆温然一起走，他先出来站在门口有点茫然。
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他却放松了不少。昨晚的纠结烦恼在此刻变得轻盈，好像什么都敌不过穆温然的一句话，能让他心安的人就只有他。
路迦好像有点想通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懵懵懂懂的，只按直觉办事，转身按了电梯，似乎想返回去。
电梯往下，穆温然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