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常文恩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地出了很多汗,他怕这个时候洗澡吵到室友,就忍着没动,可是等了半小时,他还是睡不着,实在不舒服,就赤着脚起身去卫生间,拿凉水冲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快点睡,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仍然一点困意也没有。常文恩烦躁地睁开了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何跃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睡了没。
  常文恩开心的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他赶紧给何跃回复了一条语音:“还没睡,你在忙什么呢?”
  何跃:你怎么还不睡?快点睡。
  常文恩很无语地回复:你问我睡没睡!我说没睡你又教训我,你神经吗?
  何跃:好吧,我神经,想你了不行吗,没事,快点睡,我在吃午饭。
  常文恩犹豫了好一会才给他打字:好吧,晚安,我睡了。
  何跃看了看手机,有点恍惚,这几天都很忙,也很累,同行的朋友都还兴奋着,他却很快就过了兴奋的劲儿。他不想和常文恩因为距离疏远了,又觉得不太现实,常文恩以后肯定还会交到新的朋友。
  虽然他觉得并不会有人取代他的位置,可是——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何跃拿起来看,是常文恩又发过来的一条:我也想你了。
  他发过来不到一秒就撤回了,何跃心里痒痒的,烦躁和低落的情绪也没有了,给常文恩回复:我看见了,小猪。
  常文恩给他回复了一个拿锤子打人的黄豆表情,就再没消息了。
  两个人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因为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聊天的时间经常会选在国内晚上八点左右,常文恩洗过澡就趴在床上和何跃聊微信。
  这天何跃和他说今天在学校里看见了一只猫,很像家里养的那个,还给他看了照片,常文恩地把图片点开看,觉得一点也不像,家里的猫比这只要胖很多。
  两个人开始争执,常文恩懒得打字,给他发了很多搞怪的表情包,何跃也一直在刷屏,似乎很闲的样子,常文恩刷累了,笑嘻嘻地把胳膊垂在床边,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看。
  “常文恩,你笑什么呢?”
  林向北正坐在他的书桌前打游戏,突然转过来看他,常文恩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啊了一声道:“没啊。”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林向北八卦地凑过来,“和谁聊天呢,笑的这么荡漾。”
  常文恩大方地把手机递给他看,林向北一看是何跃,无聊地切了一声,可是没一会又凑过来,“常文恩,你和你哥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国啊?”
  他一直以为常文恩随口胡扯的“领养”是真的,常文恩也没解释过,随口道:“我不想去呗。”
  他并不是特别的想去,也不是特别的不想去,只是他知道,留学的钱家里虽然拿的起,但是任一盈应该不会同意的,他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去平白惹麻烦。就算最后出国了,常文恩也觉得自己欠了常瀚一个人情一样,他虽然很奇怪自己会这么想,但是真的就这么想了,他也没有办法。
  他已经隐约预见到了之后的日子。
  虽然他并不想这样,但人的感情总归是有限的,他不想去讨好谁,也不指望谁给他一点温暖,现在有何跃在,常文恩的心里很平静,他觉得很满足,如果有一天何跃不再对他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也不会因为缺爱去讨好任何人。
  虽然他并不觉得何跃会对他不好。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一眼手机,给何跃发了个猪头的表情过去,何跃说:你的自拍吗。
  常文恩:……你才是猪。
  何跃没和他纠结谁是猪,非要让常文恩自拍一张给自己看。
  常文恩不太会拍,又不想拍的太难看,为难地弄了半天才勉强照了一张发过去,林向北看见了,笑的不行,“常文恩!你给谁发自拍呢,笑的恶心吧啦的。”
  “滚!”常文恩不自在地转过去躺,“你才恶心,闭嘴。”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何跃的消息。
  “好看,我当屏保了。”
  还加了一个黄豆小人大笑的表情。
  常文恩莫名其妙地感觉什么都不对了,他脸都红了,粗声粗气地把林向北赶出去,又冲了个澡,把手机关掉,直接睡了。
  何跃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拿手指在屏幕上摸了摸,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常文恩觉得这年夏天结束之前的日子特别冷,也许是因为雨下的很早,又密集。
  他很快就脱了短袖,在这些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日子里匆匆忙忙地走在校园里,马上就要中考,他早已经有了心仪的学校,分数也应该十拿九稳,但是他不太想闲下来,他总觉得一闲下来就会有一些无所适从,还会伴随着一种微妙的恐惧感。
  这点恐惧感让他有一点睡眠不足,以至于常瀚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周末来常文恩的学校附近办事,顺便叫常文恩出来吃顿饭,因为天冷,两个人去吃了火锅,常文恩坐在他对面,低头从番茄锅底里盛了一点汤喝,热气一蒸,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才好看了点。
  两个人聊天,常文恩觉得很尴尬,常瀚问他的问题都是固定的,从初一问到初三,比如最近吃饭如何,健康如何,学习如何,他每次的回答也是一样,好,挺好的,还可以。例行公事一样的问题问过了以后,常瀚似乎也有点尴尬,和他聊起了常天恩。
  “天恩最近总说想你呢,问你怎么不回家。”常瀚说:“中考完了想在家里待着还是想出去玩?”
  “我想出国去找何跃……”常文恩回答他:“前几天说好了的。”
  何跃很早就和他在谈这件事,还怕他弄不清楚签证手续,算好了时间回国陪他办,两个人再一起走。常文恩倒是想去,又不想麻烦何跃,可何跃没给他抗议的机会。
  常瀚有一点尴尬,他低头喝了一口橙汁,沉默了一会,才抬头说:“还以为你会在家里陪弟弟玩呢,我看你平时也挺喜欢他的,没事儿,你想去就去吧,考试也别有太大压力。”
  他总觉得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一家人,常文恩和何跃这个外人的关系这样好,对常天恩有一点不冷不热的,他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
  但是他不好指责什么,就像常文恩觉得他有些生疏,觉得他是“外人”一样,这三年来随着小儿子的长大,他付出的精力也越来越多,从前和常文恩的母亲在一起时因为工作很忙没有参与到小孩子成长的遗憾被弥补了,他与任一盈的关系也好了很多,对常文恩也有一些客气了,他有的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但是他理性十足,感性就有些混乱,并不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也并不觉得这样是什么错。
  父子俩吃过了火锅一起离开。常文恩往外走的时候低头在手上哈气,雨刚刚停,还有点冷着,他走了几步,回头和常瀚告别,“爸爸,我回去了。”
  常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看着他离开了,这才发现常文恩好像长高了不少,不是个小孩的模样了,他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只是有点瘦,就像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单薄。
  他错过了很多,可能以后也会错过更多。
  这个认知让常瀚觉得有一点惶恐,所以他不再去想了。
  常文恩的中考成绩很好,也考上了他想去的重点,从头到尾都没和常瀚商量报考,常瀚也没有问,他已经习惯了常文恩的自作主张。何跃给他发微信闲聊,告诉他应该准备什么衣服带过来,过了会儿又说算了,等他回国陪他买。
  常文恩趴在床上发呆,楼下是动画片的声音,常天恩在看电视。手机里何跃的消息发了好几条,他也没有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戳进了何跃的头像去看,常文恩心想,他还是没有发朋友圈,为什么不发呢?这样自己无聊的时候都不知道看什么了,他们俩的聊天记录都是一些废话,看来看去只会觉得好蠢。
  常文恩神游天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那么一恍惚,戳来戳去的,把何跃给拉黑了。
  “……”他反应过来,赶紧退出来想把何跃放出黑名单,可是他以前没用过这个功能,不知道怎么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还没等他搞明白,何跃的facetime就发了过来,常文恩接了,看见何跃在屏幕那边微微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说:“常文恩!你拉黑我干什么,你要造反啊?”
  常文恩赶紧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点进去我的头像,再看我的详细资料,再点拉黑,你不小心点一个我看看?胆肥了是吗,快点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要不然你等我回去揍你。”
  常文恩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听他这么说翻了个白眼,“我不放出来了,拉黑你,拜拜,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他关了face time,真的去洗澡了,回来的时候手机里好多未接电话,常文恩刚把锁屏打开,何跃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他接了,何跃口气软下来,“不闹了,我要上课了,快把我放出来,乖,要不然你等会又睡觉了。”
  常文恩很得意地说:“你不是要揍我吗?”
  “我不揍了,我错了行了吧?”何跃哄他:“听话。”
  常文恩磨蹭了一会儿挂了电话,过了会儿才找到黑名单在哪里,刚要把何跃放出来,何跃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你怎么还不把我放出来!”何跃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真的欠揍了?”
  “……你别再打电话了,电话费不要钱吗?我马上就把你放出来,你等一下。”常文恩这么说着,突然开始嘿嘿地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
  何跃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说:“管你什么事,我不喜欢别人拉黑我,不可以吗?”
  “我和别人是一个概念的吗?你说清楚。”常文恩拿毛巾擦头发,“不说清楚就这么黑名单吧。”
  何跃简直要怕了他,低声说:“祖宗,你和别人当然不是一个概念的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人像你这么烦人吗?还有谁比你更烦人精吗?”
  常文恩还是笑,好像心情很不错,笑的何跃心里痒痒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一点。
  “听话,我先挂了,快点把我放出来,聊微信,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何跃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哄他快点把自己放出黑名单,随便给他找了几张猫的图片发过去。常文恩又要和他闹,何跃只好找朋友找了个前几天排练的视频,拿微信录了一段给常文恩看。
  因为是转录的视频,有点不清楚,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何跃的侧脸,他弹钢琴的姿态一向是很好看的。
  何跃钢琴的侧面站了个女孩子,看不太清楚脸,但是面部轮廓上看的出是亚裔,女孩子是个十分高挑而玲珑有致的身材,穿一身很好看的黑色小礼服,抱着手臂,指甲是看上去低调又温柔的奶油色。
  常文恩微微上翘的嘴角逐渐垂了下来,他关了视频,又打开,重复了几次,他终于打字问何跃:“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第二十七章
  何跃收到消息以后很快就回复了。
  “谁?黑裙子的那个吗?我同学。”
  常文恩又看了一遍视频,把手机扔在一边,不太高兴地抱着被子躺下了。
  手机没有再收到消息,可能何跃去上课了,他睡不着,只好把手机拿过来看,越看那个女孩子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可是过了会儿冷静下来,心想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
  何跃在那边有朋友很正常,他那种脾气和性格,没有朋友才奇怪吧……可是常文恩无论如何都觉得如鲠在喉,喘气都不顺畅了似的。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又给何跃发过去一条微信。
  “你在那边朋友很多吗?”
  何跃过了会儿给他回复:“还好。”
  常文恩揉了揉眼睛,给他发了个表情,何跃也给他回了个表情,两个人就这么发了十几分钟,何跃终于忍不住说:不和你玩了,真的要上课了。
  “好吧。”常文恩语音给他,“我睡觉了啊,明早起来你要陪我聊天,还有,你的机票买了吗?哪天回来?”
  何跃说如果到时候航班不延误的话应该是七天以后就能回了,常文恩哼了一声,把手机放在一边,抱着被子把眼睛闭上了。
  还有八九天就是何跃的生日了,何跃这次回来还能赶上,常文恩想着应该给何跃准备一个什么礼物好呢?球鞋何跃会喜欢吗?前年好像给他买的就是球鞋,他好像还挺喜欢的,要不然再买一双那个牌子的?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也不像女孩子那样心思细腻,想不出什么有创意的礼物。何跃其实什么都不缺,他只知道买贵的,每年何跃过生日之前,他都会有意识地攒一笔钱,何跃倒是很捧场,不管他送什么何跃都会喜欢,并且一直在用,像他送的钱包就用了两年多了。
  他在何跃回来的前两天去逛街,很为难地选了一双他觉得还挺好看的鞋,买好了又抱回家里笨手笨脚地弄了个包装,他盘着腿坐在地上准备了好一会,才勉强包了个不那么丑的,还把手不小心给割破了。
  常文恩拍照给何跃看,何跃问他怎么弄的,他实话实说:包装纸割的。
  何跃笑话他这也能弄坏手,没一会又问他疼不疼。他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何跃,又低头去把包装纸不平整的地方抹平。
  和何跃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上次见他还是过年,想一想何跃居然已经出国快一年了,常文恩低着头看包装袋,心想何跃预科读完了,会读几年大学呢?读完大学以后还会继续读吗?是不是至少要三四年才能回国?
  虽然嘴上说着根本不会想,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但是常文恩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很想何跃。
  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脾气别扭的时候,他又是个嘴硬的人,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所以晚上何跃问他想不想自己,常文恩说:“不想。”
  “真的假的啊?”何跃的语音从听筒里传来,好像有一点疲惫,“那我不回去和你一起过生日了啊,我可能得晚几天。”
  “……”常文恩抿着嘴,在手机上戳来戳去的,不知道回复什么好,过了会儿才说:“好吧。”
  他没问为什么,要不然问了何跃肯定又要嘲笑他,“你不是说不想我吗?瞎问什么啊。”
  何跃比和他说好的“晚几天”,还晚了两三天,常文恩和余春蜓一起去接机,远远地看着何跃拎着行李箱走了过来,跳起来和他挥手。
  何跃没什么变化,只是有点黑了,他笑着走过来揉了揉常文恩的头发,回头和余春蜓说:“妈,你们等多久了?”
  “没多久。”余春蜓抱了他一下,“快走吧,回家吃饭,饿了没?”
  她走在前面,常文恩与何跃偷偷搞小动作,两个人打打闹闹地上了车,何跃突然伸手抓住了常文恩的手腕,低声说:“不许乱动。”
  常文恩有点晕车,车开了以后他就蔫了,何跃偷偷搂着他的腰,他只低着头不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常文恩显得很小,也很乖,他微微用力扶着常文恩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觉得这样太亲昵了,可常文恩也许是实在不舒服,也没挣扎,就那么乖乖靠着,余春蜓抬头看了一眼内视镜,问何跃:“恩恩怎么了?”
  “他晕车。”何跃说:“没事儿,一会就到家了。”
  常文恩的身体与他贴着,有点凉,何跃一下子就有些心猿意马,只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好转过去看窗外,拿右手握着常文恩的手腕轻轻地摸了摸。
  因为想着给何跃补过一个生日,这顿饭准备的很丰盛,何跃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很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看上去胃口很好。常文恩拿了个蒸螃蟹拆了给他吃,他哎呦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吃你给我拆的螃蟹呢。”
  常文恩低头拿纸巾擦手,“你过生日啊,要不然谁伺候你。”
  何跃笑眯眯地把螃蟹吃了,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常文恩的小腿。
  常文恩也回踢过去,两个人闹了一会,差点打翻一杯饮料,余春蜓啧了一声,让何跃别闹了,两个人才消停了一会,等吃过了蛋糕,何跃带着常文恩回卧室,刚把卧室门关上就又开始闹,常文恩力气没他大,被他攥着手腕压在床上,何跃把手伸进他短袖下摆里乱摸,摸了两下又觉得不对,慢慢地把手拿了出来,不自在地坐在了床边。
  “你不说给我买礼物了吗?”何跃问他,“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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