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土包又露出那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脚跟去碰顾河的脚踝，抓紧他的手后，又看灯边的飞虫。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Bailly，他往角落里缩，可还是躲不过Bailly一直盯着他的目光，顾河从车镜中看他，漆黑的眼睛在隐隐的光线里，很亮。
他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明白顾河送他去警局的意思，下车的时候朝顾河笑，顾河着实看不惯他那一身松松垮垮、破破旧旧的衣服，给助理打了电话，将人拉进浴室。
顾河给他打开开关，就要出去，衣角却被拉住，顾河扭头看他，他也看着顾渊，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将开关关上又打开，反复了几遍，做完后才局促不安地看着顾河，看起来有些紧张。
顾河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嗯”了一声，算是知道，顾河这会儿才彻底相信老陈的话，小土包可能真的是个不认识的人，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太好，可能连学也没有上过，莫名其妙地碰着他，莫名其妙地要跟着他。
十几分钟的功夫，洗干净的小土包就出来了，比昨天快了很多，顾河决定问他些东西，从冰箱拿罐橙汁，递给他。
橙汁很冰，他喝第一口时被冰到，小心又高兴地看了看，才喝第二口，他好像很喜欢，喝得嘴角的小涡都出来。
顾河看着他的一系列行为，冷着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不会说话总会写。”，说着给他递去纸和笔。
他将橙汁喝完，还舔了舔嘴巴，看着顾河递过来的纸和笔，懵懵懂懂，又推回给顾河。
顾河一愣，又问他：“你家人在哪里？”
这一句他好像懂了，抬起手指，指了指落地玻璃外的海面，此时的海面一片漆黑，顾河几乎要被他逗笑，把Bailly叫了过来。
看见大狗，他倏地站起身体，垂着眼睛在空中虚推，珍珠一样白净的手指在顾河面前挥动，见Bailly摇尾巴要靠近他，眼圈都要红了，紧紧张张往顾河身后躲。
顾河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来，索性放弃，低声说：“它只是吓吓你，不怕。”，说完打开一部电影。
身后人的目光很快被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吸引，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顾河看着电影，忽然有湿软的发碰到他的耳朵，顾河一愣，扭头就是晶亮漆黑的眼睛，小土包丝毫不知这个动作的亲近，下巴贴着顾河肩膀，看屏幕上的电影。
他看得很认真，盯着前方的屏幕，而顾河在打量他，两人离得近，顾河能看见他的眼睫，不得不说，洗干净的小土包十分漂亮，顾河低头去看，原来Bailly已经睡着，大狗一旦睡着，小土包的胆子就大起来。
电影似乎比顾河有趣，他紧紧盯着，嘴角不时因电影画面牵出小涡，身上暖融融的。


第四章:小土包说话

顾河五行缺水，当年顾河生下来没几天，顾家老太太就请了位算命先生来算命，算命先生算出的结果就是顾河五行缺水，老太太大手一挥，名字就落了顾河，大狗Bailly的小名叫小水，总之，是方方面面都要带上水才好。
顾河给小土包弄了个身份，姓是顾河挑的，姓沈，叫沈汐，带回了家里。顾河在郊外有一栋两层别墅，宋妈知道他要回来，早早就在庭院等着，见顾河带下一个男孩，也不惊讶。
沈汐生的白净，像是好生好养出来的孩子，宋妈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好，只是他一直躲在顾河身后，宋妈只当他是害羞，Bailly像离弦的箭一样奔下车来，绕着庭院跑了一圈，狗脑袋上沾了几片叶子，往宋妈怀里扑，宋妈笑着想抱它，又抱不动，只能蹲下身抱它的腰，“哎哟哎哟”地笑，宠它得很。
对于这里，沈汐十分陌生，除了跟在顾河身后，就是看庭院里的玫瑰，顾河走了一段才发现人没跟上，叫他：“还不过来。”，说完看了看一旁的大狗。
他赶紧跑到顾河身边，抓着顾河的衣角，顾河给他拿了一罐橙汁，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认真专注，像是在喝最喜欢的饮料。
顾河休假结束，有很多工作，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给沈汐找了一所私立高中，他看起来很年轻，又不会说话，顾河不知道他的年龄，只能按照自己想的那样，让沈汐去读高二，那是一所顾氏投资的私立高中，师资力量好，就读的都是成绩十分好的学生。
顾河当天下午联系的校长，校长跟他父亲是老友，说句话的事情，傍晚吃过晚饭就让老刘把沈汐送了过去，他依旧不愿离开顾河，顾河将他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进去，他总是不愿意松开顾河的手，顾河只能板起脸，直到白净的指节从自己手上慢慢地拿开，脸上这才温柔，跟他说：“听话。”
第二天一早，顾河就去了公司，整个上午都是忙碌的，听了个季度总结会议，见了合作方的老总，午休的时候，顾河想到在学校时，小土包微红的眼睛，他好像真的很怕，穿着崭新的衣服，也盖不住心中的无措紧张，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能够欺负的人。
傍晚临近下班，顾河在看助理拿给他的下级报告，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顾河接通，那头的女声十分好听，“您好，请问是沈汐的家人吗？”
“是。”，顾河放下手中的报告，认真听起来。
是沈汐的老师，她说得很委婉，“沈汐他就是，不太喜欢和同学说话，还有他……他不会写字对吗？”，最后一句老师问得很小心，话里的难以置信，顾河听出来了。
“不好意思老师，他是我亲戚家的孩子，我还没得及和他好好沟通。”，顾河表示歉意，语气温柔。
老师有些受宠若惊，显然她知道顾河的身份，又说了一些关于沈汐的情况，才挂了电话，挂电话后的顾河皱眉，他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心力。
下班的时候，顾河亲自去接沈汐，远远的，顾河就看见他，他白净净的，人群中顾河一眼就认出，他竟然记得顾河的车，隔着车玻璃就朝他笑。
他不知道电话的事情，上车后伸手要碰顾河，却在看见顾河沉下的面色时停住，手指一时停在空中，像一株孤零零的百合，许久才怯怯地收回去，漆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河。
顾河心里确实藏了气，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把这样一个又笨又土的麻烦精，带回家里，下车也不理他，径直进了别墅，看着他先是呆愣，也不会解安全带，只好拱着身体挣脱，手脚并用地从主驾驶出去。
他是笨，可再笨他也知道顾河是生气了，在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儿，就站起来，要坐到顾河身边，紧张无措地绞手。
顾河出声，“你就在那儿坐着，别乱动。”，他说地大声，把他吓住，坐回沙发，懵懂又纯良。
好，又来了，顾河瞧他那副样子，心里的气到达顶点，盯着他看，“问你名字也不说，家人也不说，怎么？真是海里来的不成？”
他知道自己挨了训，急切地想要顾河不要生气，慌乱地摇头，眼角迅速红起来，顾河瞧得更生气，从冰箱拿个罐橙汁给他喝，“还不喜欢上学，你到底喜欢什么，嗯？！”
他不喝，巴巴地把橙汁拿起来，他喜欢喝这个，没准顾河喝了就不会生气，即便手指被冰红，还是举到顾河面前。
顾河完全不买账，站起来就要上楼，沈汐拉住他的手，两根指头勾着，凉凉的，小声地说：“喜欢……喜欢水……”，他不是不会说话，他在学，需要时间。
他的声音轻轻的，还有些软，顾河一愣，看怯儒的沈汐，一只手还握着橙汁，几滴水从泛红的指尖滴下，顾河胸腔的气，瞬间被堵住，沈汐又接着说：“甜的，给你……”，他的眼睛还含着泪，随时会落下的样子。
晚饭这时好了，宋妈在叫他们，“少爷，吃饭。”，顾河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软了语气：“我不喜欢喝，你自己喝。”，没再拒绝沈汐伸过来的手。
Bailly早就跳上了凳子，沈汐红着眼睛要来顾河身边坐，顾河没说话，看他喝罐子里的橙汁，喝得眼睛都弯起来，顾河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见他笨手笨脚地夹菜，给他递了一个汤匙。
他对着盘子里的菜不知道怎么下手，偷偷看顾河吃，然后小心地用学来的方法，吃得很慢。
Bailly是个不老实的，趁顾河不注意跳到沈汐身边的凳子，沈汐瞬间紧张起来，身体往顾河手臂贴，一双手也不安地抓着顾河的衣摆，Bailly眨着眼睛看他，没前些天那么凶，要往他这边来。
沈汐的脸都要碰到顾河肩膀，结结巴巴的：“别、别过来。”，顾河看他红着的眼睛，挡住Bailly凑近的狗嘴，有些无奈：“不怕，它就是想亲近亲近你，你让它亲亲你的手。”
沈汐听完抬起眼睛看他，有些害怕，可还是听顾河的话，一手抓着他的衣摆，一手伸向后边去，颤颤的，还不敢回头看，手指头像颗小珍珠。
Bailly咧嘴笑，湿润的狗鼻子碰到他的手，沈汐吓到一样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湿漉漉的水迹，看了好久，才抬起头，朝顾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把食指伸给顾河看，话里有些惊讶的欢喜：“它的鼻子，是湿的。”
顾河看着他惊喜的样子，心里忽然一软。


第五章:我的小珍珠

顾河名下，有好几处泳馆，也是老太太的吩咐，老太太很迷信，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就顾河这么一个孙子，整日提心吊胆，要不是顾河这么多年来顺顺利利，泳馆每年都要开一个新的才行，在这座海滨城市，泳馆的生意还不错，沈栖不会写字，顾河一开始不敢相信这一点，将人带回来以后，派人去查，希望能查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沈汐的家人。
人只要活着，总会留下痕迹，可是很奇怪，顾河没查到什么，小土包就像凭空出现的人，没有任何过去的生活痕迹，无奈之下，顾河只能把这件事放下。
沈汐喜欢水，顾河就问他，要不要去泳馆，怕他不明白，描述的很简单，可是沈汐一门心思都在电视上，喝着橙汁，都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过了一会儿才扭头问：“什么是泳馆呀？”，泳馆两个字咬的有些重，像是在说一个新学的词汇，说完后又扭头看电视，嘴里呢呢喃喃：“泳馆，泳馆……”
顾河给他关了电视，板起脸来，他这时候倒是聪明得很，橙汁也不喝了，在沙发上盘着腿，白白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紧张地看向顾河，怯怯地叫他：“顾河。”，眼睛像颗黑色玻璃珠，看起来漂亮又听话。
顾河见他靠近自己，头发都要碰到他的脸，又生不气来，躺在抱枕上，“就是一个地方，有好多好多水，你不是喜欢水吗？”
听到水，沈汐眼睛的紧张瞬间消失，漆黑的眼睛更亮，笑着问顾河：“真的吗？”，见顾河身体与沙发还有一个空隙，灵活地挤了进去，撑着顾河的胸口，仰着头看他。
小土包离得太近了，顾河甚至还能闻到甜甜的香橙味道，他太好哄了，顾河忍不住想笑，手掌撑着地板，“我要掉下去了。”
沈汐顿时紧张起来，去拉他的手，顾河看他紧张的样子，打量他浅红的嘴巴，大半个身体都落在沙发外，也就索性让自己掉下去。
沈汐紧张地要哭，随着顾河一起掉在地上，客厅铺了地毯，顾河一点也不觉得疼，沈汐半坐在他身上，呆呆愣愣的，就去摸他的腰，懵懵地说了句：“疼。”
顾河被他逗笑，拿桌上的橙汁给他喝，将人端端正正揽回沙发上，笑着说：“地上有毯子，一点也不疼的。”，他急急去看，模样像是松了一口气，顾河又把电视打开给他看，问他：“那就去泳馆工作好不好？嗯？”
沈汐的注意力被五彩的电视画面吸引，吞着饮料，含含糊糊地应，边应边点头。
“要打扫泳池，不能偷懒，这样也可以吗？”，顾河不放心，又补了一句。
“什么是偷懒……”，沈汐听到新词汇，扭头问他。
顾河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默几秒，才低低地说：“就像现在这样，你在这里看电视。”，带着笑说的，耐心又温柔。
沈汐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点头，怕顾河不放心，还加了一句：“不偷懒。”
送沈汐去泳馆，是别墅的司机，沈汐别别扭扭到底是想顾河跟他一起，顾河不答应，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跟沈汐一起生活，一个人不学会独自处理问题就会很麻烦，顾河收了温柔的面色，“你不肯自己去，就是在偷懒。”
他这样说，沈汐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了，他答应了顾河，在他的认知里，答应一个人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不做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河进屋。
下午的时候，顾河回来的早，在客厅上看报纸，宋妈正在打扫房间，打扫完二楼的房间后，将两枚东西放在顾河面前的桌子，“少爷，这是客厅捡到的，可能是Bailly从哪处咬下来的。”
又是两颗小珍珠，顾河把上次的两颗拿出来，四颗圆润的珠子，躺在他的掌心，一模一样，顾河皱起了眉头，把大狗叫过来。
Bailly看到他手上的珠子，就要去咬，被顾河一训：“你又从哪咬下来的，嗯？”
它挨了训，垂着眼睛摇尾巴，委屈得很，顾河不买账，怕了拍它的狗屁股，“天天惹事。”
它更是委屈，趴在沙发边，咬着它的玩具，暗自神伤，顾河拿它没办法，把珍珠放进口袋，抬头看了看壁钟，小土包快要回来了。
沈汐回来的时候，宋妈刚刚开始准备晚饭，嗅着厨房的香气，他觉得有些饿，可是顾河过来跟他说话，那他可以忍一下。
顾河是有一些担心的，不过看小土包还算精神，也就稍稍放心，打开电视给他看，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偷懒？”
“有好多人，还有好多水。”，顾河没有骗他，那里真的有很多水，他好开心，沈汐说的时候在笑，浮出嘴边的小涡，整个人都倚着顾河的肩。
他离开顾河一天，是真的想亲近他，甚至在心里觉着，顾河是一个很好的人，知道他喜欢水，他就真的看见很多水。
顾河仍是不明白沈汐对他莫名的依赖，由他依着，看他柔软的发顶，温柔地问：“那你没有没有偷懒？”
沈汐顿时扭头看他，鼓着嘴巴，“当然没有，我答应你不偷懒的。”
顾河心中笑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见他看的认真，也就不再问，掏出口袋中的珍珠，实在想不通Bailly从哪里咬来的。
沈汐看着电视，渐渐地有些困，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么多事情，他扫了三个泳池，手指有些痛，顾河瞥见他半眯的眼睛，碰了碰他的脸，沈汐又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顾河手里的小珍珠，低低地说：“小珍珠，是我的小珍珠呢……”
顾河让他靠在自己肩膀，看他白净净的脸，又碰了一下，沈汐又缓缓睁开，亮亮的眼睛懵懂地看着顾河，去抓他的手，“你把我的小珍珠，放进这里……”，他指着自己衣服上的口袋，明明困得很，还是要看着顾河把小珍珠放进他的口袋，才肯闭上眼睛。
顾河哑然失笑，小土包还是个财迷。
可是他在他怀里睡着了，口袋里揣着四颗小珍珠，好乖好安静。


第六章:吃醋的顾总

沈汐睡醒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顾河正在客厅看助理发来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小土包的房间在顾河隔壁，听见开门声，顾河扭头，就看见慢吞吞走路的沈汐，Bailly本来在客厅的窝上打盹，听见声音一溜烟跑到沈汐脚边，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膝盖，沈汐知道是它，嘴角勾了抹浅浅的笑，含糊地喊它的名字，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往顾河这边来。
Bailly上蹿下跳，顾河怕他绊倒沈汐，拿了鸡肉干叫它，它摇着尾巴过来顾河身边，吃顾河手中的鸡肉干，沈汐这时候也上了沙发，还是要亲近顾河，靠着他的肩膀，看着雀跃的Bailly，白皙的小涡浮在嘴角，拿了一块肉干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