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陷害他的人把他们放了。他当时只是凭著最後一点理智和力量去砸玻璃,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
  事实证明是有用的。自己还算走运。
  吴莉和他并排坐在床头,点燃烟开始抽。
  宋子豪对她说:“能给我支烟吗?”
  吴莉把刚吸了一口的烟递给他,自己重新点上一支,“出什麽事了,你搞成这样?那女的是谁?”
  宋子豪抚著额头说:“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被人害了。”
  吴莉的脸凑到他面前,带著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你被人下药了吧?下面硬得像石头。要不是遇上我,你肯定要阳痿。”
  宋子豪烟雾後面的面孔没有表情,深邃的双眸也黑不见底,“我们做了?”他的声音低沈喑哑,透出丝丝性感。
  吴莉笑的双眼弯弯,“做了啊,我可是在救死扶伤。”她将头靠在宋子豪肩头,“不过,感觉很好。你很棒。”语气中带著回味。
  宋子豪没有拥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沈默地抽烟。此时此刻,他思绪纷杂,前因尚不清楚,後果也是未知,而且,小文独自在家呆了一整晚。他一定很害怕吧。
  想到嘉文,他再也坐不住了,捻熄香烟,起身下床。
  “你有我能穿的衣服吗?”宋子豪是裸露著上身给丢出来的。
  “你自己到柜子里找。”吴莉缓慢地吸著烟,看他找衣服。
  宋子豪找到一件宽大的T恤穿上,“走了。”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在拉开门的时候,放柔了声音,转身对吴莉说:“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吴莉对他挥挥手。
  听著他离开的声音,她坐著一动不动,等屋里完全安静下来时,她才轻轻地说:“不用谢,宋子豪。”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九)害怕

  宋子豪疲惫地回到家。皮蛋他们三人和顾叔都在他家。
  门刚一打开,嘉文便大叫著“爸爸“扑进他怀里。
  小孩温软的身体和淡淡的奶香让宋子豪心里暖烘烘的,高度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忍不住把孩子往怀里按了按。
  嘉文直起小身板,摸著他的脸,不确定地问:“爸爸,你不会死吧?”
  “不会。”他笑笑回答。
  宋子豪顺势坐到地上,托起嘉文的小脸。见小孩脸色雪白,大眼睛红肿得象两个桃子,心疼地问:“哭了?”
  顾叔在一旁叹息:“小文哭了一夜,怎麽哄都哄不住。辛苦大力了,整晚上背著他。”
  嘉文吸著鼻子嗫喏:“嗯,嗯,我怕再也见不到爸爸。”
  “阿豪,到底出了什麽事?”皮蛋忍不住问。
  宋子豪简单把头晚的经历说了。
  小飞刀一拍大腿,愤怒道:“一定是王雄!操他妈的王八蛋!”
  皮蛋听得心惊肉跳,想到自己前些天的鲁莽很是过意不去,“阿豪,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宋子豪摇摇头说:“这事是我起的头,你别放在心上。”
  顾叔担忧地问:“不管是不是王雄,这事肯定完不了。你有什麽打算?”
  宋子豪咬著牙说:“要是我这次没事,一定会报仇!不管是谁,绝对加倍奉还!现在,只能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嘉文虽然听不大懂他们的话,可是见几个大人面色凝重,本能觉得紧张,抱著宋子豪的手臂蓦地勒紧。
  宋子豪摸著他的背柔声安慰:“放心,爸爸不会有事的。”
  大家也知道目前确实没什麽能做的,顾叔让他们四个人这几天在一处别落单。
  宋子豪抱著嘉文去浴室洗澡。
  嘉文看见宋子豪手上的伤,从他身上滑下来,“爸爸,你受伤了,我帮你洗澡。”
  宋子豪好笑地说:“你会洗吗?”
  “会的会的。”嘉文搬个小凳放在他面前,“爸爸坐下。”
  宋子豪脱去衣服坐在小凳上,嘉文在他身前身後的忙活,又是搓背又是擦沐浴乳。宋子豪顶著一身泡沫享受小孩的殷勤伺候,或许是因为这场面极富温情,他觉得比洗三温暖还舒服。
  嘉文的小手摸到他胯下的时候停下来,圆眼睛溜溜地盯著沈睡的巨物,羡慕地说:“爸爸的小鸡鸡好大!比我的大好多!”小手还抓著比划了一下。
  宋子豪握住他作乱的小手说:“你还小,以後会长大的。”
  “会和爸爸的一样大吗?”
  “不挑食就会和爸爸的一样大。”
  嘉文一脸严肃地说:“好的,我一定不挑食。”
  宋子豪拿过喷头迅速冲干净,抱著嘉文回到卧室睡觉。
  嘉文蜷在他怀里,抱著他受伤的手,小声问:“爸爸疼不疼?”
  宋子豪摸摸他的小脸,温柔地回答:“不疼。”
  嘉文不放心地叮嘱:“你不要死。”
  “嗯,不死。”
  两人累了一整晚,很快便睡著了。
  嘉文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醒了,见宋子豪睡在身边又继续睡。一会儿在梦里哭著叫“爸爸”,非要宋子豪抱著哄好半天才能平静。
  宋子豪不厌其烦地安抚他,心里一阵阵地揪痛。
  他知道嘉文在经历了母亲的去世以後,极度缺乏安全感,十分地依赖自己。自己失踪的晚上,不知道他是如何渡过的,其中的恐惧担忧肯定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的孩子永远快乐,远离世间所有的不幸。
  第二天,嘉文无论如何不肯上幼儿园,非要跟在宋子豪身边。宋子豪也由他。
  吴莉来了。
  她进门後完全无视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径直对宋子豪说:“我来看看你。那种药很消耗体力的,你恢复没有?”
  皮蛋对小飞刀挤眼睛,“阿豪介绍一下嘛。”
  “吴莉,我朋友。”
  吴莉很大方地和众人打招呼。
  嘉文今天没像往常那样和吴莉亲热。他靠在宋子豪腿边,揪著爸爸的裤子不肯放。
  “宝贝儿,让干妈抱抱。”
  “不要!我要爸爸抱。”
  “我要给你爸包伤口,他不能抱你。”
  嘉文小脸顿时垮下脸,红著眼圈不依不饶地叫:“要抱的要抱的!”
  宋子豪连忙把他抱到腿上,一面温言劝哄,一面伸手让吴莉替他换药。
  换好药,吴莉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嘉文从宋子豪怀里跳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大叫道:“不准亲我爸爸!”
  他这一嗓子让众人愣了一瞬,随即小飞刀和皮蛋抱著肚子无声地笑起来。
  吴莉尴尬拍他的屁股,“小孩子别乱说。”
  嘉文钻到宋子豪怀里,扭头愤愤地看著她,警告说:“爸爸是我的,只有我能亲。”
  宋子豪不但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轻声安抚炸毛的小孩。吴莉见他神情淡淡的,也失了兴致,拎起手袋无声地离开。
  皮蛋说:“你不送送人家?”
  嘉文整个身子趴在宋子豪身上,霸道地说:“不准送!”
  皮蛋逗他:“你也太无情了,她可是你干妈。”
  嘉文嘟著小嘴说:“谁让她亲爸爸?爸爸是我的!”说完抱住宋子豪的头,在他嘴上吧唧吧唧亲了两下,像是在示威,又像在宣布所有权。
  皮蛋撇嘴道:“啧啧,阿豪,他是你爸爸才对。”
  宋子豪不答话,满脸宠溺地任由小孩闹。
  过了两天,龙哥来电话说洪先生要见宋子豪。宋子豪知道下药事件的後续终於来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宋子豪总是很淡定。
  他抱著嘉文去找顾叔。
  在路上给嘉文买了好多他喜欢的玩具。到了“友和”茶餐厅,哄著小孩去旁边玩。
  他把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递到顾叔手上,“顾叔,我要请你帮个忙。如果这次我回不来的话,请你替我照顾小文。我知道挺麻烦你,可是其他人我不放心。我银行里的钱应该够他读书的,密码写在纸上。”
  顾叔不肯接,“没你说的那麽严重。洪先生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宋子豪苦笑道:“他即使相信我,可是面子到底是丢了。为了面子,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如果我运气好,或许能囫囵回来;如果运气不好,就难说得很。”
  顾叔知道他说得没错,叹了一口气,接过银行卡,“你放心,我会照顾小文的。”
  宋子豪向他道了谢,眼光看向不远处的嘉文,脸上泛起失神的郁郁之色,低声说:“这孩子太苦了,没有过几天好日子。”随即他站起身,只说了一声:“走了。”便快速地往门外走。
  他不想让小孩看见自己离开。他不知道没了自己,小孩会怎麽样。
  嘉文像有感应似的,宋子豪刚抬脚,他就转过头。
  “爸爸!”他大叫著向宋子豪冲过去。
  顾叔一把抱住他。
  嘉文哇地大哭起来,“爸爸,你不要走……呜呜……爸爸……”
  小孩的哭泣一声高过一声,嘴里含糊地哭叫,手脚使劲地扑腾,小鞋也蹬掉了一只。
  宋子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脚下像有千斤重量,小孩每叫一声便像在他心上剜了一下。
  他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转身对嘉文说:“小文乖,爸爸出去办事,办完就回来。你不要哭了,等著我好吗?”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嘉文硬将哭泣止在喉咙里,一抽一抽地直打嗝。
  他是听话的乖孩子,爸爸不让他哭,他就不哭。
  他隔著几张桌子抽噎地对宋子豪说:“爸爸,我乖的……不、不哭了。你早点儿回来。”
  宋子豪心中杂乱如碎雨,嘴里弥散著苦涩的味道。
  他给了嘉文一个温柔地微笑,然後毅然地转身走了。
  嘉文在他身後哀哀地叫“爸爸……”
  但是,他没有回头。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十)故人

  洪先生的书房。
  洪先生坐在宽大的书桌後面,桌上放著一男一女赤裸纠缠的照片。宋子豪垂手站在屋子中间,龙哥竭力为他辩解求情,唾沫都要讲干了,而他,除了开始时陈述事实以外,再无一词。
  他知道,洪先生没有开刑堂,既是顾及脸面,也是因为对整件事情还持怀疑态度。该说的已经说了,如何处理全在洪先生一念之间,多说无益。
  洪先生打量著面前这个神色如常的青年,感到罕见的犹豫。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他的女人前几天失踪一天後,衣裳不整地回来,她承认被人陷害下了药,但是她没有让那个男人得逞,反抗中被击昏了,醒来时躺在一家夜总会里。她确定什麽事都未发生。
  女人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他把女人关起来,让人去打听城里最近有无异动,知道在女人失踪的那天,阿龙也在找宋子豪,而王雄的旅馆被警察查了,因为房客砸坏玻璃伤了人。
  今天早上,他收到了照片。等把宋子豪叫来一问,他大概猜到事情的原委。王雄想借自己的手打击阿龙和宋子豪。帮派里的争斗,只要不影响帮里的正常秩序,他一般是不管的,但是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至於宋子豪,不管他和女人是不是清白,反正被拍了照片就是给子脸上抹黑。他可以悄悄把他除掉,保全面子。他也可以开刑堂,显示帮主的公正和帮规的威严。
  然而,青年的平静让他犹豫了。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所有通常情况下的情绪一概没有,他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软弱。是在赌他的决定吗?
  整件事变成了一场博弈,他和他之间的博弈,他和自己之间的博弈。
  阿龙这个白痴还不明白,喋喋不休地唠叨。
  现在他的手下不是阿龙这样的莽夫,就是王雄那样的小人,全成不了大器。而这个宋子豪倒是很不同……
  管家进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洪先生对站著的两人说:“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他抬手止住阿龙还没出口的话,径直去他接待亲近之人的起居室。
  顾叔,顾青山负手立在窗前。
  虽然知道是他,但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洪峰还是又惊又喜。
  “青山,你怎麽来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顾青山转身,往後退了一步,避开他拥抱的手臂,“五年,五年没见了。”
  洪峰掩饰住尴尬,去酒柜前倒酒,“这些年你还好吗?”
  顾青山叉腿坐到沙发扶手上,晃了晃腿,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马马虎虎,混口饭吃而已。”
  “谁又不是混口饭?”望著顾青山的坐姿,洪峰恍惚回到从前──他总是这样坐著和自己说话。
  洪峰把酒递过去:“我们今天好好喝一杯。”
  顾青山没接酒,淡淡地说:“我戒酒了。今天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洪峰放下一只酒杯问:“是什麽事?”
  “请你放了宋子豪。”
  “他是你的什麽人吗?”
  “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洪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低头看著漩涡状的琥珀色酒液,“你知道他犯了什麽事吗?”
  “他是被人陷害的。你很清楚。”
  “不管怎麽样,他让我很没面子。”
  “一个女人而已,你根本不在乎。”
  洪峰捏著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关节泛出白色,“你怎麽知道我不在乎?”
  顾青山终於抬起头来看他,眼里全是讶异。
  洪峰啜了一口酒,冷淡地说:“这是洪帮的事。你现在已经不是洪帮的人。”
  顾青山缓缓地站起来,目光对上洪峰的眼睛,“我替你坐了十年牢。重刑犯,十年!谢谢你让小良进来帮我,他死在里面。如果他不死,就是我死。你欠我的,洪帮欠我的。我不想再提过去,但是请你放了我的朋友。”他语音低沈,却力道千钧,掷地铿锵。
  人近中年,顾青山面目变得平和而普通,可是此刻,他身上溢出森寒的冷意,让洪峰心脏蓦然紧缩。
  洪峰忽然觉得愤怒,这个人对他冷淡而轻曼,完全无视他帮主的威仪。
  他将酒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冷冷地抛出一句:“帮里事不用外人来说道。”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顾青山没有开口挽留,但是洪峰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背後,不带丝毫温情。
  洪峰的脚步乱了。
  “你欠我的,洪帮欠我的。”
  顾青山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翻搅,直搅得他的血液燃烧一般沸腾起来。
  他走进书房,在宋子豪身边转了一圈,毫无预兆地抽出墙上挂的武士刀直指青年的眉心。
  龙哥惊得低呼了一声。没想到一贯喜怒不形於色的洪先生,会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
  宋子豪在刀尖落下来的时候,瞳孔收缩了一下,惊异之色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锋利的刀刃泛出幽蓝的寒光,一如洪峰此刻的眼神。他稍稍转动手腕,刀光在宋子豪的眉目之间滑过。
  “你一点都不怕?”
  “我没有做对不起洪先生的事。”
  刀锋夹带著劲风自上而下朝宋子豪劈下。龙哥暗叫“完了”,忍不住闭上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见宋子豪完好无损地站著,只是手臂有一道伤痕溢出血来。
  洪峰泄气似的将刀丢到地上,淡淡地说:“以後不准任何再提这件事。”
  龙哥擦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宋子豪捂著手上的伤口,恭敬地说:“谢谢洪先生。”
  洪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
  在门外,龙哥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杀人不是没见过,他妈的就是不忍心看见你死。”
  宋子豪知道龙哥这句话是出自真心。他是真正讲义气的大哥。
  见到宋子豪安然回来,最高兴的当然是嘉文,吃压惊饭的时候,他拿著小杯子一个劲儿地和人干杯,还缠著要像大人一样喝酒,宋子豪只好给他喝了一小杯。结果饭还没吃完,小孩就趴下了。
  宋子豪好几天没去夜巴黎,出於对龙哥的感激,他决定要把夜巴黎管理得更好,所以当晚抱著喝醉的嘉文,照常到夜巴黎上班。
  他把嘉文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在写字桌後面算账,屋里安静得只听见小孩浅浅的呼吸和手指敲击计算器的声音。
  门被推开,又关上。
  吴莉身穿吊带裙俏生生地立在门边。
  宋子豪指指睡著的孩子,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手势。
  吴莉走到写字桌前,俯身对他悄悄说:“看你好好的,没事了吧?”
  “嗯。你今天不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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