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这一件了。”
  “什么?”
  “这不眼瞅又该考试了吗?这回,我不想看见有人的成绩单上有低于70的分数出现。”
  “张慨言咱俩分手吧,再见。”
第 23 章 情书

  初夏这个季节对于北京来说有点儿难以界定,你没眨眼儿的时候它还没来,你刚一眨眼儿它又已经过了。所以和北京春天的暧昧相同,北京的夏之初始也是悄没声儿地来,悄没声儿地走。
  不过总体来说那几天从气温到昼夜时长都会有些较为明显的变化,明显得以至于迟钝到程豆豆这种程度的生物都会生出些诸如“真他奶奶的热”这样的感慨来。
  像这种季节,对于秃子是一种折磨,因为大三最后一次四级考试近在眼前,想想自己上次56上上次58的成绩,秃子每每欲哭无泪。
  SO,秃子现在最痛恨的有两个人,第一是张慨言,第二是程豆豆。随着四级考试的日益临近,秃子对这两人的愤恨已经到了只要见他俩在一起就指住两人强迫乔丹猜一成语直至其念出“狼狈为奸”或者“死不足惜”方肯罢休的程度。
  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俩不积德的每每看见秃子拿着那本已破旧成收破烂的都不愿要的四级小册子背单词时便会出言刺激,导致秃子秀发的数量以雪上加霜的程度、自由落体的速度减少。
  比如说,某日,张慨言偶入宿舍,见秃子从厕所出来都抱着那本小册子,以疯魔之势口中念念有辞,乃谏之曰:“秃子,背这有什么用?你都背了多少回了?过了吗?没有。听力,你得零分,作文,你得3分,阅读,你得20分,你说,你背这些个单词就能把你其他的成绩提上去吗?答案非常之明显:不能!现成儿的例子摆着呢,你会的单词能超过4000个吗?能!四级过了吗?四次了都没过!我们豆豆,会的单词能超过300个吗?不能!四级过了吗?一次就过了!知道为什么吗?基础好!所以说,人呐,基础最重要,基础是什么?是语法,是语感,不是单词。”
  越明日,程知著偶入宿舍,见秃子从厕所出来手上都捧着一本《XX语法XX》,以疯魔之势口中念念有辞,亦谏之曰:“秃子,看这有屁用?你见过张慨言看这种东西?人家从一开始就书只看原版,报纸只读《CHINA DAILY》,电视只看CCTV-9,广播只听CNN和BBC,怎么样?GRE的成绩差点儿满分。所以说,人呐,起点就要高,像你这样,天天看幼儿园中班的书,能考得上小学吗?你要天天看初中的书试试,考个小学不跟砍瓜切菜一样?”
  
  于是秃子今天打基础,明天高起点,折腾来,折腾去,眼瞅考试的日子是一天近似一天,秃子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没自信了,甚至有了些“无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势头。
  这下大发了,原本就是稀缺资源,如今竟行将变质,这叫李英俊如何承受得了?
  乔丹看着心疼,说:“秃子,那俩人的话你也听?你知道张慨言GRE差点儿满分差的那一点儿在哪儿吗?就是因为人家考试的时候考那‘德’他不会写,他那字典里压根儿没这字儿。你知道程豆豆为什么死活非跟着张慨言?那是因为物以类聚。你知道为什么最近流星雨频繁?那是因为他俩凑一块儿了,连老天见了都要哭。你说说,这俩人的话能听吗?要我说呀,秃子,你反正也过了55分了,毕业证肯定会给你了,这次你不如赌一次。别的我不敢说,那听力,你耳机都不戴,一个字不听,直接看题目,读一遍题,看哪个答案顺眼填哪个,要是看着都顺眼那就看哪个不顺眼填哪个。还有作文,你去找找张慨言,让他给你写一个万能的用在任何文体中都可以的开头儿,然后接下来的几句你就全部用汉语拼音写,写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在最后加一句总结的英文,齐活儿了。哎,你记着,关键的关键,字你要写得清楚而干净,不勾不划不涂不抹,一次成型。我操,你照着我说的去考,再过不了老子把脑袋切给你。”
  秃子将信将疑:“这、这能行吗?”
  “反正最多是个不通过,你怕什么的?”
  “那、我就信你一次?”
  “你就放心试吧!”
  后来,据说秃子好长时间没碰小册子没有练过听力,再后来据说秃子的四级证书下来了,再再后来听说秃子正全力备考六级。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在那个尚且暧昧而匆忙的季节,五一七天长假,程豆豆发话:“打死我这次也不去教那群倒霉孩子了,张慨言,咱俩连着睡七天怎么样?我都好久没休息好过了。”
  张慨言冷笑:“对,冬天过去都好几个月了,是很久了。”
  “唉,动物和动物是有差距的,你看我就不能和您比。五一劳动节就是给您过的,别人睡的时候正是您出动的时候,别人出去了您依然还没睡,您又要挖洞又要运粮又要忙着繁衍后代,但是从来没听您喊过累,叫过苦,不但没叫过苦,谁要质疑您的实力,问您一句:‘你体力还支得住吗?’您不管累到什么程度都绝对快速而坚决坚定地回答他:‘支支支!’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啊!你他娘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是吧?来,过来,哥哥给你动个口。”
  “哎,我就不过去我就不过去我气死你,当里各当,当里各当,当里各当里各当里各当,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叫姐姐,抱猫来嗳,嗳嗳嗳嗳……”
  “程知著我送你一个字儿。”
  “滚!”
  “错,是‘贱’。”
  “张慨言你喜欢我不?”
  “一个字儿。”
  “那我重问啊,张慨言你爱我不?”
  “一个字儿。”
  “嗯哼哼哼哼哼,我就知道你爱我,你更贱。”
  “豆豆你看那是块儿什么东西?”
  “布。”
  “回答正确!这就我刚才要回答你的那个字儿谢谢。”
  
  “程知著你他妈吃完晚饭又没刷碗你找死呐你!我让你翻白眼儿!给我现在滚起来刷了去!你去不去你?行!不动是吧?这辈子甭想再让我给你做饭!有本事你就泡着它,我倒看看过三天招了耗子来谁害怕!”
  过了三分钟,张慨言一看,哟,还是没动静,撅屁股躺床上理都不理他,于是爬过去,拍拍:“哟,小子长本事啦?老鼠都不怕啦?怎么啦?不愿意刷碗呀?不愿意刷不刷了呗,咱一会摔了它不就一了百了啦?这也值得生气呀?来,转过来,给哥哥笑一个。”
  要说到程豆豆发脾气,那时间可长可短,其关键取决于他的心情。他心情好了,怎么着都行,倒过去冲你犯贱都有可能;可你甭逮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逮着了,十年八年不理你也是有可能的。
  SO,对于观察豆豆的脸色揣摸豆豆的心情张慨言的经验简直可以用极其丰富来形容,对于什么时候该调教什么时候该犯贱有着很好的把握,分寸感直追脑外科医生。
  不过豆豆生气的原因千奇百怪,张慨言对于这一点一直把握不太好。
  所以,眼瞅着左劝右哄床上的那个屁股依然坚毅地撅着,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张慨言犯愁了:这又是哪儿给得罪着了?指定不是洗碗的事儿,这事儿自己的认错态度已经极端端正了,碗也已经洗了,并且承诺了以后再也不要求他一定洗碗,断没有再生气的道理了,所以,一定是别的事儿给惹着了。
  琢磨来琢磨去,也就耗子事件之后生的气,耗子之前还好好儿的呢。
  明白了!
  爬过去,推推:“豆,哥错了,哥真的错了,哥真不知道不承认这事儿能把你气成这样儿,豆,哥改,现在就改,马上就改,豆你再重新说一遍那事儿,我立即就承认!决不打一丁点儿磕绊儿。豆,起来起来,快点快点,快来试试。”
  要说哄豆豆,张慨言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啧啧,你看你看,怎么样?肩膀动了吧?不但动了,动得幅度还挺大!不但肩膀动,屁股都动了,不但屁股动,你看你看,身子都转过来了吧?不但转过来了,豆豆已经彻底被他感动,开口跟他说话了!
  根据长久以来的斗争经验,豆豆一开口,那就impossible is nothing了。
  豆豆说:“滚!”
  
  那天晚上张慨言一晚上都以耗子自居,愣是没争取到组织的原谅,以至于当天晚上睡觉都是孤枕而眠的。
  第二天早上,张慨言起来,豆豆已经爬起来上了趟厕所了,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眼睛一转,头转另一边儿去了。
  谁再敢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试试?看张慨言敢不敢跟他拼命!
  把自个儿收拾利索了,琢磨着也就美食对豆还有点吸引力了,于是钻进厨房准备早餐,打开冰箱一瞅,就剩俩鸡蛋了。
  二话不说,下楼奔菜市场,千挑万选,全是豆豆爱吃的,一边儿挑一边说:死豆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进家一推门儿,满室皆香,香得极其纯正的香,平生闻所未闻的香。
  它为什么那么香?它怎么那么香?
  香油,你说它为什么。
  香油?那谁没闻过呀?
  香油你闻过,拿香油当色拉油使你闻过吗?你闻过你厉害,反正张慨言这辈子是第一次闻。
  满肚子疑问着打开厨房门儿一看,明白了。
  那俩鸡蛋的鸡蛋壳儿还跟案板旁边扔着呢,鸡蛋壳儿旁边是一个盘子,盘子里面已经没了固体,但盘子底儿上却厚厚一层液体。煤气灶上还放着锅,锅里也已经没了固体,底上却也厚厚一层液体,与盘子里的遥相呼应,异香扑鼻。
  张慨言赶紧着开窗户,这味儿香是香,闻时间长了它头疼。
  瞅瞅自己那刚买没半月的香油瓶子,它干净,固体液体全没有,盖儿都找不着了。
  
  张慨言那个心疼呀,赶紧地从菜里头挑出两根黄瓜一袋草莓来,洗巴干净了,拿卧室里:“快快,吃点儿带水儿的。”
  程知著斜了他一眼,到底没抵住水灵灵的诱惑,一手抓绿的一手抓红的,俩手一起往嘴里塞。
  “慢着点儿,哎哟,盛不下了都。哎,豆呀,香油炸鸡蛋什么味儿呀?”
  “咯吱,咯吱,滚!”
  “那不是,人家没吃过吗?哎,那能吃吗?拿香油炸鸡蛋,你真有创意。”
  “放屁!摊鸡蛋!谁吃炸鸡蛋呀!”
  “不是,您俩鸡蛋倒了半斤油,那油肯定没过那鸡蛋去了,依照我国烹饪传统,油比菜多,那就叫炸了。”
  “滚!”
  “嘿嘿,”张慨言一把抓住豆豆踢过来的脚,涎着脸坐在了床上:“哎,豆豆,那到底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可香了!切,谁说我不会做饭?我会炒鸡蛋!”
  “那是那是,嘿,豆,不生气啦?”
  “滚!一辈子别理我!明天我就搬回宿舍住。”
  “宿舍都住满人了,没空床了。”
  “我去和秃子睡一张床!我和乔丹睡一张床!我就不和你一起睡!”
  “别别千万别,你看我这么喜欢你你忍心让我难过死呀?”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不是一个字吗?怎么又成两个字啦?”
  “我操!闹了半天你是为这个生气呐?豆,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女人的潜质了你。”
  “过来。”
  “嗳。”
  “伸出脖子来。”
  “嗳。”
  “伸出手来。”
  “嗳。”
  “把手放脖子上。”
  “嗳。”
  “俩手用力,往一块儿收。”
  “……,过来我再给你背背那条儿大清律。”
  “不用背,我知道,媳妇儿不听话,打死了没罪。”
  ……
  
  张慨言本以为这样折腾了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谁知道程豆豆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怎么个难饶法?
  程豆豆说了,两条路,随便选。
  第一:默写一万遍“我爱程知著我只爱程知著我最爱程知著”。
  张慨言毫不犹豫地抢答:我选一。
  程知著睥睨之:“我还没说完呢。第一:默写一万遍“我爱程知著我只爱程知著我最爱程知著”,拿着自己默写的文章到学校每个教室转一圈儿,对每个你看见的和看见你的学生大声念出此宣言直至对方说出“你神经病呀?”为止;
  第二:写一封正文不少于三千字的情书。
  张慨言毫不犹豫选了二。
  
  一个小时不到,十来页纸填满了字,呈上去,豆豆打开来看,上写着:
  “张程氏知著我妻亲启:
  “豆,见字如面。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粥,试问卷被人,却是沉默依旧,知否知否,应是你肥我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升两升香油,怎敌他、豆豆饿急。雁过也,正吸气,却是旧时相识。满地蛋壳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扔。守著锅儿,独自怎生得吃。香油更煎鸡蛋,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强字了得。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玉瓶琼液香。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情信三千字字愁。
  “香气出天山,苍茫满室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我下沙发去,常窥豆豆边。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逐客望豆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长相思,两室间。豆豆春怒罗纬边,微颤凄凄胆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尚有不解之因缘,亦有未消之波澜。夜长锁紧魂飞苦,梦魂不到床边难。长相思,摧心肝。
  “五月豆豆怒,无花只有寒。语中闻割袍,春色未曾看。夕战随床枕,宵眠抱靠垫。愿将腰下腿,直为解豆烦。
  “我说不喜欢,你就生气,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我说不爱你,你怒气难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在爱情的床头,我燃烧我的烟,怕夜黑时候,你不想看见,我焚心守候。我已不能等候,豆,你要伤我多久,你在床上停留,我要和你厮守,我的爱情和梦要你挽救;我已不能回头,豆,你可愿原谅我,多么愚蠢是你,多么爱你是我,才会守着不走,这愚人床头。
  “你是豆,你是豆,你是我的小豆豆,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你主宰,我失败,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你是意义,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除了爱你,没有天理。
  “大音稀声,大象稀形。
  “爱即是空,空即是爱。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我爱程知著我只爱程知著我最爱程知著。
  “我爱程知著我只爱程知著我最爱程知著。
  “我爱程知著我只爱程知著我最爱程知著。
  (以下省略相同内容两千五百字。)
  “愚夫:张慨言字。XX年XX月XX日。”
  
  一分钟后,张程氏朱笔圈阅已毕,掷还“愚夫”。
  第一段:X。
  第二段:O。
  第三至十一段:X。
  第十二段:O。
  第十三至十四段:X。
  第十五至倒数第二段:O。
  第末段:XXX。
  批语:你是猪。


第 24 章 生活就是一个日出接一个日落

  虽然说全球变暖是大势所趋,但在暖得还不太暖的时候程知著同学一般是比较喜欢跟家里窝着的。鉴于大四前半学年课程极少,张慨言已经找了家公司工作了有两个月了。看着他每天俨然一副小白领儿的样子忙得朝五晚九似的,程知著总忍不住感慨:奴性,知道什么是奴性不?就是明知道资本家在剥削你的剩余价值你却依然心甘情愿甚至惟恐人家不知道你心甘情愿。
  每到这时候,程知著总会以一副悲天悯人的调调摇头叹息:“可悲呀,可悲。”
  那天程知著正闲得想挠墙,数次骚扰张慨言未果之后一阵伟大的铃声终于解救了他,程知著大呼了一声“神呀”,然后以朝拜之姿扑向了张慨言的手机。
  “哎?妈?有事儿?”
  “你又给家里卡上存钱了?”
  “啊,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存了两千。”
  “你爸前年的工钱全都要回来了,今年的前两天也结清了,你以后就甭往家存钱了,你哪儿来的钱呀,能挣了就自己存上,不然自己买个电话,别老用人张慨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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