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对杨光明说:“先生,你就自认倒霉吧,这老狗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这伤口不处理可不行,还必须打狂犬病疫苗,否则麻烦大了。伤口感染和狂犬病,都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杨光明内心恐惧,说:“那怎么办?”

猪头说:“村里的土医生没有狂犬病疫苗,这样吧,我带你到镇医院去,看你也挺可怜的。”

第二部分 第三章 那是有预谋的诱拐(11

杨光明连声道谢。

猪头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摩托车骑过来。”

杨光明说:“好的。”

猪头快步走进村里去了。杨光明回过头,看了看李宏家的大门,他发现大门露出一条缝,有只眼睛在偷偷地瞄着他。那只眼睛一发现杨光明在朝大门张望,大门那条缝就轻轻地合上了。杨光明想,李宏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敌意,还放狗咬自己,现在又鬼鬼祟祟地偷窥自己?

谜底在杨光明坐上猪头的摩托车后,才解开。

路不好,猪头的摩托车开得慢。

猪头说:“先生,你打哪里来?”

杨光明说:“上海。”

猪头说:“我看你就是大城市里来的,气质不一样,别看你胡子拉碴。”

杨光明说:“我哪有什么气质,都成流浪汉了。”

猪头说:“你来此地,有什么事情?”

杨光明说:“我是来找我儿子的,我儿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猪头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宏老狗不敢开门,还要放狗咬你。”

杨光明说:“此话怎讲?”

猪头说:“李宏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媳妇又生不出儿子,怕绝种,几个月前,买了个男孩当孙子。他对外说,男孩是他亲戚的孩子,其实村里人都知道,是买来传宗接代的。”

杨光明说:“停下来,停下来。”

猪头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说:“你要干什么?”

杨光明说:“我让你看我儿子的照片,是不是李宏买来的那个孩子。”

猪头说:“好,让我看看。”

杨光明从背包里取出儿子的照片,递给他。

猪头看了一眼照片,说:“不是,不是,我们村里没有这个孩子。”

杨光明心里又一次产生深深的失落感。

猪头带他去镇医院处理了伤口,打了狂犬病疫苗,杨光明稍稍心安了些。这时已经是中午了。猪头说:“李宏老狗无情,我不能无义,中午我请你吃个便饭吧,就算给你赔礼了。”

杨光明说:“不能让你破费,还是我来请你吧。”

猪头说:“你看不起我?”

杨光明说:“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样不妥,你好心把我送到镇上来治伤,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够再让你破费呢。”

猪头说:“你是在我们村里被狗咬的,我好歹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够让你对我们村留下不良印象,别争了,我请吧。”

杨光明十分感动。

猪头找了家小餐馆,点了三菜一汤,俩人这就吃了起来。吃饭的过程中,杨光明向他倾诉几个月来寻找儿子的苦楚。猪头深表同情。他表示,要是他没有儿子,也不会去买儿子,这是害人,传宗接代对他而言不重要。杨光明说:“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猪头说:“杨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杨光明说:“你说吧,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这些日子来,我什么苦没有受过,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猪头说:“你这样找儿子,就像是大海捞针,说不定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儿子,你怎么肯定你儿子就被卖到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况且,就是这三个省,你要把每个村庄都跑遍,又需要多长时间?我感觉你是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杨光明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是硬着头皮在找儿子。杨光明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猪头说:“你还不如回上海,找到那个拐骗你儿子的人,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杨光明说:“可是我怎么才能够找到那个狗杂种?”猪头说:“你要相信一点,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习惯的。比如你抽烟习惯用右手拿烟,一般不会用左手拿,就算是为了演戏要用左手拿,总有演不下去的时候,那时自然还会换回到右手。他用在幼儿园门口套近乎的方式获取信息拐骗儿童,那么,他早晚还是会再用这样的方式行事的。你记住我的话没有错,要捉住这个人贩子,你必须从上海的幼儿园入手,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他,只要抓住他,你儿子就有着落了,还用得着你满天下乱跑?”杨光明被他的话点醒了,心里就有了个决定,回上海,各个幼儿园蹲守,就不信找不到他!

第二部分 第三章 那是有预谋的诱拐(12

那顿饭吃了五十多元钱,杨光明抢着要付账,猪头豪气地制止了他。

吃完饭,猪头把他送到了县城的火车站,他要乘火车回上海。

和猪头告别,杨光明正准备进站,猪头叫住了他。

他回到猪头面前,说:“你有什么吩咐?”

猪头抓耳挠腮的,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杨光明说:“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没有关系的,你是好人。”

猪头说:“其实,我也不算好人,我,我—”

杨光明说:“说吧,爽快点。”

猪头说:“那我就直说了,能不能给我点汽油钱,你看我的摩托车也挺费油的。”

杨光明拿出钱包,发现钱包里只有五百元现金了,他抽出两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他,说:“你别嫌少,只要我找到儿子,我会回来好好谢你的。”

猪头接过钱,说:“够了,足够了。”

7

……

这是2012年3月5日的晚上,杨光明决定再去买把刀,能够杀人的刀。他记得漕溪路地铁站外面,经常有些少数民族的人在那里摆地摊,像是有卖刀的。他毫不犹豫地来到了这地方。果然在那角落里,有一个穿民族服装的男人正摆着地摊,他脸很黑,蹲在地上,抬着头,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招揽过往行人。杨光明走近前,蹲在地摊前。黑脸男人笑着说:“兄弟,你要买什么?”杨光明说:“我先看看。”地摊上摆着各种珠子串成的手链和项链,还有奇奇怪怪的装饰品,也有刀。杨光明看到两把腰刀摆在上面。一把是弯刀,刀鞘很漂亮,还镶着花里胡哨的假宝石,他拿起它,抽出来看了看,不是很满意,觉得这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另外一把刀直筒筒的,刀鞘窄,而且看上去粗糙,没有装饰。杨光明拿起这把刀,抽出来看了看,刀刃十分锋利,刀尖也锋芒毕露,散发出冰冷的光芒。他心里说,这刀不错,杀死那畜生绰绰有余。他问:“这把刀多少钱?”黑脸男子说:“一百元卖给你算了,本来我要卖两百元的,你看天晚了,我也准备收摊了,就贱卖了。”这些年,杨光明把卖房子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心里还是很心疼钱的,要不是刀被派出所没收,他是不会来买刀的。他说:“就这刀值一百元,你这是抢钱呀。”他把刀放回原处,站起来就走。黑脸男子拿起那把刀,也站起来,喊道:“兄弟,回来,回来,有话好说。”杨光明停住脚步,回过头说:“怎么说?黑脸男人说,我不赚你钱,你给个成本价吧,七十元,拿走吧。”杨光明说:“还是太贵了。”黑脸男子有些恼怒,说:“那你说多少?”杨光明说:“顶多给你三十元钱。”黑脸男子瞪着眼睛说:“你说什么?”杨光明心里有些发怵,这家伙会不会和自己翻脸?杨光明管不了那么多,说:“三十元,我就买了。”黑脸男子说:“你这个人真刁,给你吧,给你吧。”

他把刀放进帆布包里,心里踏实了许多。

杨光明心里说:“明天继续到别的幼儿园门口蹲守,我就不信抓不到你!既然警察抓不住你,没有办法给我找回儿子,那么我自己解决。”

回到家里,他躺在脏乱的床上,随手拿起一个玩具,仔细端详,眼眶顿时湿润了,内心波澜起伏。

那是一个奥特曼。是杨思奇最爱的玩具。

杨光明保留了很多儿子的玩具,还有他的涂鸦。墙上就贴着一张儿子的涂鸦,画上有太阳,还有飞着的鸟,有草地,草地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女人中间是个男孩,他们拉着孩子的手。

涂鸦中变形的太阳、鸟儿、青草和人,在杨光明眼里是那么真实。

杨思奇曾经指着涂鸦上的人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我们去公园玩。”

儿子的声音还在杨光明耳畔回响。

他还总是出现幻听,仿佛儿子在叫他,他会在屋子里寻找儿子,但每次都以失望收场。

涂鸦中的三个人,一个疯了,现在在精神病院,抱着洋娃娃,喃喃地叫唤着儿子的名字;一个被人贩子拐走,五年了,杳无音讯,不知死活,让他揪心;剩下杨光明,满世界地找那个人贩子,人贩子让他失去了一切。他心里清楚,要是找不回儿子,爱妻的精神病不会好,他也不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每当有朋友为他惋惜,劝他放弃寻找,好好把自己的事业捡起来,好好生活。他会这样回答:“儿子是我的命,我的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事业?叶芝也是我的命,她都好不了了,我怎么好好生活?”朋友们也不再劝他了,只是十分同情他,有时会给他送点钱。对朋友们的捐助,他没有推辞,收下后就记在一个本子上,他想日后找到儿子重新开始生活以后,再赚钱还给他们。

疲惫的他把奥特曼放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很多时候,他一回家就倒在床上,无力地睡去。

他觉得自己活得猪狗不如。

8

杨光明正在一个幼儿园外的某个角落里蹲守,突然接到了胡敏的电话。胡敏说:“杨大哥,你赶快到衡山路地铁口来,我顶不住了,他们要打我。”杨光明说:“好,我马上过去!”胡敏说:“快点呀,猪猪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其他人联系不上。”杨光明说:“你放心,我很快就赶到,我现在的位置离那里不远。”

杨光明知道,胡敏又发现什么情况了。

他打了个的士,对的士司机说:“快,到衡山路地铁口。”

的士司机没有说话。

杨光明心急如火,说:“你能不能开快点!”

的士司机说:“你着什么急呀,我开的又不是飞机。”

杨光明说:“废话,让你开快点你就快点,啰唆什么!”

的士司机沉默了,脸色阴沉,明显加快了速度。

第二部分 第四章 主角不在现场的生日(

1

杨光明赶到衡山路地铁站口,发现前面一点的路边围了很多人。杨光明赶快跑过去,挤了进去。这世界总是不乏看热闹的人和起哄的人。胡敏和一个农村妇女扯在一起,农村妇女抓着胡敏的头发,胡敏双手抓住农村妇女的手不让她使劲。一个矮个子男人骂骂咧咧地站在胡敏后面,不时用脚踢胡敏的屁股。旁边的地上,坐着一个残疾女孩,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哄笑着,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没有人去拉开他们或者报警。

杨光明走过去,一脚把矮个子男人踢翻,然后朝农村妇女吼叫道:“放手,放手!”

农村妇女说:“我就不放,就不放。”

杨光明使劲地掰开农村妇女的手,胡敏也松了手,抬起头,哭着说:“杨大哥,他们打我。”

杨光明说:“别怕,我在这里,他们再不会打你了。”

胡敏说:“谢谢杨大哥。”

杨光明朝矮个子男人和农村妇女说:“你们怎么能打人!”

矮个子男人没有理他,走过去蹲下来,抱着残疾女孩说:“红红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抢走你的。”

农村妇女眼睛血红,说:“她不让我们走,还要抢我女儿,我能让她抢吗?”

杨光明问胡敏:“到底怎么回事?”

胡敏说:“他们早上就在地铁口乞讨,一个网友拍了他们的照片传到微博上,被猪猪看到了,猪猪觉得这女孩儿特别像张森丢失的女儿。张森也看了照片,觉得是他女儿。猪猪就让我过来看住他们,等张森过来确认。张森本来人在厦门,现在已经坐飞机过来了,猪猪去接他了,应该很快就到。他们刚才要走,我让他们等会再走,他们就和我吵起来了,还打我。”

矮个男人背起残疾女孩,对农村妇女说:“老婆,我们走吧,别理他们。”

杨光明挡住了他们,说:“不能走,你们不能走!”

杨光明恨死人贩子了,要不是围了那么多人,他会抓住矮个男人暴揍一顿。但他还是忍住了,再怎么都要等朱文远带张森过来确认之后再说,如果残疾女孩真的是张森的女儿,他绝对饶不了矮个男人和那个农村妇女。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了,问了问情况,就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去了。

杨光明也跟着他们去了派出所。

胡敏给朱文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现在人都在派出所,并且让他们直接到派出所来。

让胡敏和杨光明意外的是,经过派出所民警的查证,矮个男人和农村妇女以及残疾女孩的确是一家人。警察让他们一家三口走,他们不走。警察问他们为什么不走。矮个男人说:“他们不是说我女儿是别人的孩子吗?我想等他来了,让他自己鉴定完之后,我们再走,我们不想被人不明不白地诬陷。”

警察说:“这样也好,大家都放心。”

等待的过程中,杨光明走到派出所外面抽烟。

胡敏却在派出所里又和农村妇女吵了起来。

胡敏说:“你们真狠心,你们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忍心带她出来要钱。”

农村妇女说:“关你什么事情,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胡敏说:“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不让孩子读书,还把她当要钱的工具,你们是人吗?孩子多可怜哪!”

农村妇女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有活路,谁会出来遭你们的白眼。”

胡敏说:“怎么会没有活路?难道你没有田地,没手没脚?你们就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女儿?为什么要带着女儿出来乞讨?她还是个孩子,你们简直蛇蝎心肠。”

第二部分 第四章 主角不在现场的生日(

她们斗嘴时,矮个男人没有说话,一直抱着残疾女孩,残疾女孩则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非常惊恐的样子。

过了好大一会,杨光明领着朱文远和张森走进了派出所。

张森看到残疾女孩,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喊了声:“小丽—”

残疾女孩吓坏了,双手死死地抱住矮个男子的脖子。

矮个男子说:“孩子,别怕,他们抢不走你的。”

警察对张森说:“你认为她是你女儿?”

张森点了点头,说:“是的,她就是我女儿张小丽,她的眼睛骗不了我。”

警察说:“我们查过的,她不是你女儿。她的确是这对夫妻的女儿,除了眼睛像,你还有什么证据说明她是你女儿?”

张森想都没想,话就脱口而出:“她左肩膀上有块黑色的胎记。”

警察走到矮个男人目前,说:“她左肩膀上有块黑色的胎记吗?”

矮个男人说:“没有。”

农村妇女气得发抖,她扯开残疾女孩左肩膀的衣服,大声说:“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哪里有什么黑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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